陸丞被軟禁于太傅府,消息傳出朝野震動。
清流官員為之扼腕,王余黨則彈冠相慶。
靖安帝經此大變愈發孤僻多疑,除了幾個迎合他修煉養生術的方士和宦官,幾乎不見外臣,朝政日益荒廢。
太傅府外禁軍林立,隔絕內外。
陸丞身處困局卻并未消沉。
他深知無相未除,危機遠未解除,此刻的沉寂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等待與蓄力。
他無法與外界直接聯系,便將精力投入到梳理過往卷宗、研究無相可能留下的蛛絲馬跡上。
莫雖不能入府,卻設法通過夾帶暗語等方式,將外界情報斷續傳入。
這一日,陸丞在翻閱無相澄心齋遺留物品的抄錄清單時。
目光停留在幾味不起眼的藥材名上,
“南海陰沉木,赤焰珊瑚粉”。
這兩味藥在無相公開的單方中從未出現。
但在曹安提供的毒藥配方里,卻是作為藥引存在。
他想起莫曾提過,無相所需的一些劇毒之物去向不明。
結合西山爆炸時彌漫的奇特毒霧。
一個念頭浮現,無相或許不僅在煉制控制皇帝的慢性毒藥。
更在秘密煉制某種威力更大更為詭異的毒物。
他將這個發現,通過隱秘渠道傳遞給府外的莫。
讓他重點查訪京城內外,近期有無異常的人員失蹤或離奇死亡事件,尤其是與這些特殊藥材可能相關的行業人員。
數日后,莫冒險傳回消息。
京城數名老練的藥工、以及兩位精通礦物冶煉的老匠人,近月內相繼暴病身亡或意外失蹤。
他們的家人皆得到豐厚撫恤,出手闊綽來源不明。
“滅口……”陸丞心中寒意更盛。
無相在離開前,不僅毀掉了西山工地的表面痕跡。
更清理了所有參與其核心機密的下層人員。
他到底煉制了什么?
又用在了何處?
與此同時,劉滾雖被排擠出核心軍職調任閑差,但仍在軍中舊部中保有影響力。
他傳來消息,邊境多處軍鎮近期上報。
轄內出現小規模原因不明的疫病,患者癥狀古怪,精神亢奮后迅速衰竭,軍醫束手無策。
因規模不大并未引起朝廷重視。
疫病?
精神亢奮后衰竭?
陸丞聯想到皇帝服食養生湯后的狀態,以及無相那慢性毒藥的藥性,這絕非偶然。
無相的毒恐怕早已不止在皇宮,而是通過某種方式,開始向軍隊,乃至更廣的范圍擴散。
其目的或許是削弱大周的武力根基,制造更大的混亂。
陸丞感到事態嚴重,必須盡快將消息送出警示各方。
然而府外看守極嚴,常規渠道幾乎被完全封鎖。
就在他苦思聯絡之法時,轉機意外出現。
這日一名負責給太傅府送菜的老農,在交接時趁守衛不注意,將一個揉成團的油紙包塞進了菜筐底部。
府內老仆福伯心細發現后立刻呈給陸丞。
油紙包里是一小塊粗布,上面用木炭寫著寥寥數字:“漕幫有異運河北上,黑罐密封慎查。”
字跡歪斜顯然是倉促寫成。
落款是一個簡單的舟形圖案。
漕幫?
黑罐?
陸丞立刻想起無相與東南海寇乃至南召的關聯。
漕運水系四通八達,若是通過漕船運送那些秘密煉制的毒物。
他必須立刻通知莫和劉滾。
但如何將消息送出去?
陸丞目光落在書房角落的一架古琴上。
他沉吟片刻,對福伯低聲吩咐了幾句。
太傅府內傳出悠揚的琴聲。
曲調蒼涼古樸,是流傳已久的幽谷聽泉。
琴聲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方才停歇。
府外巡邏的禁軍早已習慣這位失勢大師的雅興,并未在意。
然而琴聲停歇后不久。
一條黑影從太傅府相鄰的一處廢棄宅院中悄然遁出,消失在夜色中。
那是莫安排潛伏多日的暗哨。
他精通音律,聽出陸丞的琴聲中,夾雜了一段并非原曲的、以特定指法彈奏的暗碼。
譯出來正是:“漕運黑罐速查北上船只。”
三日后,莫通過秘密渠道回報。
漕幫近期確實承接了幾批奇怪的藥材運輸。
貨主身份神秘付價高昂,要求用特制黑陶罐密封,沿運河北上目的地是津門。
津門。
那是通往京畿的重要門戶,也是當年周安試圖勾結外夷的據點之一。
“查。
一定要截住這批貨。
查明里面到底是什么。”
陸丞下令道。
不過很快莫隨后傳來的消息令人沮喪。
漕幫內部對此諱莫如深,負責押運的都是核心幫眾口風極緊。
劉滾嘗試調動舊部在運河關卡攔截檢查,卻因職權所限。
遭到漕運衙門和當地駐軍的阻撓,對方似乎早有準備。
“大師,對方在朝中仍有庇護,或者說無相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滲透更深。”
莫的密信之中多少透著不少無奈的語氣。
陸丞心沉了下去。
對手不僅在暗處,在明處似乎也編織著一張無形的大網。
就在此時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從宮中傳出。
靖安帝欲廢黜太子,改立年僅五歲的三皇子為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