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點詔令下達,直隸河南兩省官場頓時暗流涌動。
陸丞深知此事不易,選派了得力干員張誠李逸分赴兩地督辦,自己則坐鎮戶部統籌協調。
這日,他正在翻閱直隸上報的倉場清單,門房來報安平侯世子周顯求見。
周顯?陸丞眉頭微皺。
自蘇州事件后,安平侯府與他已是勢同水火。
此時來訪絕非善意。
“請。”
周顯依舊是一身錦衣,神色卻比上次平和許多,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陸尚書恭喜高升。”周顯拱手,語氣聽不出喜怒。
“周世子客氣,請坐。”陸丞不動聲色。
周顯落座,開門見山:“陸尚書如今執掌戶部,推行新政令人佩服。
不過,直隸河南試點,牽扯眾多,尤其是不少勛貴莊園也在清理之列,陸尚書可否通融一二?”
果然是為了此事而來。
陸丞淡淡道:“清理積欠乃陛下欽定,勛貴莊園亦在法度之內,豈能例外?”
“法度是法度人情是人情。”
周顯身體前傾,壓低聲音,“陸尚書,打開天窗說亮話。
只要你對我安平侯府名下莊園網開一面,我安平侯府乃至其他幾家勛貴,都承你的情。
日后在朝中也可互為奧援。
否則……”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只怕陸尚書這試點,未必能順利推行下去。”
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陸丞看著他,忽然笑了:“周世子,本官記得上次在蘇州,你也說過類似的話。
結果如何?”
周顯臉色一沉:“陸丞,你別不識抬舉。上次是上次,這次你若是做錯事,你會死的。”
“這次也一樣。”
陸丞打斷他,語氣轉冷,“清理積欠,勢在必行。
別說安平侯府便是皇親國戚,亦無例外,周世子請回吧。”
周顯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陸丞,咱們走著瞧。”
他拂袖而去。
秦川在一旁擔憂道:“大人,安平侯府在軍中勢力不小,只怕會暗中使絆子。”
“兵來將擋。”陸丞神色不變,“讓張誠李逸他們加快進度,務必拿到確鑿證據。”
“是。”
然而,阻力比預想的來得更快。
三日后,河南傳來急報,李逸在清查衛輝府糧倉時,遭遇當地豪強武裝抵抗。
沖突中,數名衙役受傷糧倉賬簿被焚毀。
緊接著,直隸也傳來消息。
張誠發現通州漕運碼頭賬目存在巨大虧空,但相關官吏集體緘口,拒絕配合調查。
陸丞面色凝重。這顯然是有人在幕后組織反抗。
他立刻行文兩地督撫,要求嚴厲彈壓,保障清查進行。
他親自起草奏章,將情況稟明皇帝請求支持。
奏章送入宮中,卻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朝會上,楊廷和等人則趁機發難。
“陛下,直隸河南試點,推行不過數日便引發如此動蕩。
可見陸尚書之法過于酷烈,不合國情。
臣請即刻停止試點以免釀成大禍。”
“臣附議,清理積欠,當以勸導為主,豈能強逼?
如今官民對立,實非朝廷之福。”
反對之聲甚囂塵上。
陸丞巋然不動,出列奏道:“陛下,兩地動蕩非因清理積欠,而是因觸及貪官污吏不法豪強之利益。
彼等狗急跳墻,煽動對抗。
若因此退縮則正中其下懷,朝廷威信掃地。
臣請陛下下旨,嚴懲肇事者以儆效尤。”
雙方各執一詞,朝堂之上爭論不休。
皇帝依舊不置可否,只道:“此事容后再議。”
退朝后陸丞心情沉重。
皇帝態度曖昧,顯然是不愿在此時與勛貴集團徹底撕破臉。
回到戶部,他發現情況更加不妙。
幾名原本支持清查的官員,態度開始變得曖昧。
調閱賬冊的阻力也更大了。
“大人,聽說楊閣老那邊放話,誰再積極配合清查,便是與他為敵。”趙文遠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