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民變雖暫時平息,但余波未平。
陸丞剛回到江寧巡撫衙門,彈劾他的奏章已如雪片般飛向京城。
內容無非是說他推行暴政激起民變,迫害勛貴。
陸丞并不意外。
他一邊按程序上書自辯,陳述蘇州事件真相一邊繼續推進新政。
這日,他正在與張誠、李逸商議如何應對勛貴們的反撲,門房來報,安平侯府世子周顯求見。
安平侯世子?
陸丞眉頭微挑。
蘇州的事剛過,安平侯府就派人來了,是興師問罪還是另有所圖?
“請。”
周顯二十出頭,錦衣華服,眉宇間帶著勛貴子弟特有的驕矜。
他進門后并未行禮,只是微微拱手:“陸撫臺。”
“周世子不必多禮,請坐。”陸丞神色平淡。
周顯落座,開門見山:“陸撫臺,蘇州之事,你待如何交代?”
“本官已上書朝廷,陳述原委。
失手傷人之衙役已按律收監,等候判決。
不知世子還要何交代?”
周顯冷笑:“一個衙役的命,抵得了我侯府莊頭的命?
陸撫臺,你縱容屬下草菅人命,更是借清丈之名侵擾勛貴田莊,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
“依世子之見,該當如何?”
“立刻停止清查所有勛貴田莊。
嚴懲相關官員,并且,”
周顯盯著陸丞,“你陸撫臺需親自到我安平侯府登門謝罪。”
陸丞看著他,忽然笑了:“周世子,清丈田畝乃陛下欽定之國策。
安平侯府莊子隱匿田產,逃避稅賦證據確鑿。
本官依法清丈何罪之有?
至于登門謝罪,”
他語氣轉冷,“更是無稽之談。”
周顯猛地站起身:“陸丞,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安平侯府可不是你能隨意拿捏的。”
“本官依法辦事,對事不對人。”
陸丞不為所動,“若安平侯府自認無過,大可去京城,向陛下向都察院申訴。在此咆哮公堂,于事無補。”
“你。”周顯氣得臉色發青,指著陸丞,“好,好,陸丞,咱們走著瞧。”
他拂袖而去。
秦川在一旁低聲道:“大人,安平侯府在軍中頗有勢力,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陸丞淡淡道,“兵來將擋。”
送走周顯,陸丞繼續處理公務。
他深知與勛貴的斗爭,將是長期的。
他必須抓住他們的要害。
“李郎中,我讓你查得,勛貴們通過哪些手段隱匿田產、逃避稅賦,可有結果?”
“回大人,初步查明,主要有幾種手段。
一是投獻,平民將田產掛靠在勛貴名下,以逃避稅役;二是詭寄,勛貴利用特權,將田產分散登記在不同人名下。
三是飛灑,將田賦偷偷轉嫁到小戶頭上。
這些手段在勛貴莊園中極為普遍。”
“可有具體證據?”
“有,我們暗中查訪了幾個安平侯府的莊子,找到了不少投獻的田契副本,以及他們內部用來記錄詭寄飛灑的賬冊。”
“很好。”
陸丞點頭,“將這些證據整理好秘存。
另外,繼續深挖,尤其是成國公安平侯這幾家。”
“下官明白。”
掌握了這些證據,陸丞心中稍定。
必要時他可以以此反擊。
幾日后陸丞接到楊廷和密信。
信中提及京城中關于他的非議甚多,尤其是勛貴集團,聯合起來向皇帝施壓,要求罷免他。
皇帝雖未表態,但壓力不小。
楊廷和提醒他近期務必謹慎,不要再出紕漏。
陸丞將信收起。
京城的壓力他早有預料。
他現在需要做的,是拿出無可辯駁的政績。
他更加專注于新政的推行。漕運改革成效顯著,損耗降至歷年最低。
市舶司稅收再創新高,新稅制在大部分地區平穩落地,國庫收入大幅增加。
江南百姓的負擔有所減輕,市面也逐漸繁榮。
這些成績通過不同渠道,源源不斷傳入京城。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日,陸丞突然接到緊急軍報,沿海出現大批倭寇,襲擊了松江府幾個村鎮,燒殺搶掠情況危急。
倭寇?陸丞心中一凜。
江南承平日久,雖有零星海匪,但如此規模的倭寇侵襲已多年未見。
他立刻召集文武官員議事。
“倭寇來襲,兵力幾何?
動向如何?”陸丞問負責軍務的都指揮使。
“回撫臺,據報倭寇約數千人,船數十艘來去如風,行蹤不定。
松江衛所兵力不足恐難抵擋。”
“數千倭寇?”陸丞皺眉。這絕非尋常海匪。
“立刻調集周邊衛所兵馬,馳援松江。
令沿海各府縣加強戒備,嚴防死守。”
“遵命。”
軍情如火,陸丞親自坐鎮指揮調兵遣將。
然而倭寇異常狡猾,避實就虛,專挑防御薄弱處下手。
官軍疲于奔命,損失不小。
更讓陸丞起疑的是,這些倭寇似乎對沿海布防極為熟悉,總能找到漏洞。
“大人,這伙倭寇不簡單。”
秦川低聲道,“他們的裝備戰術不像普通海盜。”
陸丞也有同感。
他想起之前沈萬商行私運鐵器之事。
那些鐵器是否流入了倭寇手中?
“加派斥候,務必查清這伙倭寇的來歷和巢穴。”
“是。”
就在陸丞全力應對倭患之時,京城再次傳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