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目最終需巡撫衙門用印,馮敬難辭其咎。
但具體操作,恐怕是趙德明等人經手。”
正說著,秦川也回來了,順道帶回一個更令人心驚的消息。
“大人,碼頭上傳,漕幫最近接了幾趟大活,報酬極高但貨主神秘。
有喝醉的幫眾透露,運的不是尋常糧帛,而是鐵器。”
鐵器?
朝廷對鐵器管制極嚴,尤其是大批量鐵器運輸,需有官憑。
漕幫敢私下運輸鐵器,這背后牽扯的可能不僅僅是貪腐了。
“趙德明呢?”
“趙德明這幾日深居簡出,但昨夜有人看到他悄悄去了城西的一處私宅。
那宅子的主人是蘇州來的一個絲綢商,叫沈萬。”
沈萬?陸丞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他迅速翻閱楊廷和給的檔案,很快找到沈萬,蘇州大賈,主要經營絲綢、海外貿易,與五皇子側妃娘家有姻親關系。
線索似乎開始指向五皇子周王。
漕運虧空私運鐵器,關聯到五皇子的親戚,難道五皇子在江南暗中經營,積聚財力甚至圖謀不軌?
陸丞感到一股寒意。
若真如此,那京城那個慕白居士的局,恐怕就不是簡單的挑撥,而是警告或者滅口的前兆。
“秦川,加派人手,盯緊趙德明和那個沈萬。
注意隱蔽不要打草驚蛇。”
“是!”
“張御史,李郎中,你們繼續深挖賬目,尋找更直接的物證和人證。
尤其是經手的具體胥吏倉官,看看能否撬開他們的嘴。”
“下官明白。”
眾人離去后,陸丞獨自沉思。局面比他預想的更復雜也更危險。
他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一個腐敗的官僚體系,更可能是一個龐大的,有皇子背景的利益集團,甚至涉及謀逆。
他走到書案前開始起草密折。
他必須將江南發現的疑點,盡快稟報皇帝。
但在拿到鐵證之前,他不能明確指向五皇子,只能陳述事實。
寫罷密折用火漆封好,喚來一名絕對可靠的心腹。
“八百里加急,直送通政司,面交司禮監王瑾公公。”
“是!”
心腹領命而去。陸丞知道,這封密折送入京城,必將掀起軒然大波。
他必須在此之前拿到足以定案的證據。
然而,對手的動作更快。
次日清晨,陸丞剛起身,秦川便匆忙來報:“大人,趙德明死了!”
陸丞瞳孔一縮:“怎么回事?”
“昨夜趙德明在府中書房飲酒,今早下人發現時,已經氣絕身亡。
初步勘驗,說是飲酒過量突發急病。”
飲酒過量?突發急病?在這關鍵時刻?
陸丞根本不信,他冷冷道,“走,去趙府。”
趙府已被衙役封鎖。
陸丞趕到時,淮安知府和仵作正在現場。
趙德明趴在書桌上,面色青紫,手邊倒著一個酒壺和一個酒杯。
屋內并無打斗痕跡。
“撫臺大人。”
淮安知府見到陸丞,連忙上前。
“情況如何?”
“回大人,經仵作初步查驗趙通判確是飲酒后猝死。
體內并無中毒跡象。”
陸丞走到書桌前,仔細觀察。
酒壺和酒杯都是尋常之物。他拿起酒壺聞了聞,是烈酒火燒云的味道。
他目光掃過桌面,發現桌角有一小片不起眼的墨跡,似乎是被什么東西擦蹭過。
他不動聲色,對知府道:“既無他殺嫌疑,便按程序處理吧。”
“是。”
離開趙府,陸丞臉色陰沉。
趙德明死得太是時候了。
這條關鍵的線索就這么斷了。
對手下手狠辣果斷,毫不拖泥帶水。
回到巡撫衙門,張誠和李逸也回來了,臉色同樣難看難,“大人,我們剛找到兩個愿意開口的倉官,今天一早都暴病身亡了。”
人證也被滅口了。
對手顯然在巡撫衙門內部也有眼線,對他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陸丞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
對手在暗他在明。
對方勢力龐大手段狠辣,而且似乎能預判他的每一步。
“將所有卷宗、證物,全部轉移到后院密室,加派雙倍人手看守。”
陸丞下令道,“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證據鏈幾乎斷裂,人證被殺,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盯住那個蘇州商人沈萬,以及追查私運鐵器的下落。
然而就在陸丞苦苦尋找突破口時,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主動送上了門。
來人竟是馮敬。
他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平靜。
見到陸丞他屏退左右,直接跪倒在地。“罪臣馮敬特來向撫臺大人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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