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孤癡癡站在門口,看著他幽深漆黑的眼眸,是如何蕩漾溫潤的波紋,如何似清風明月,俊美得無與倫比。
這也是第一次,她在他眼底看見除了鋒銳痞氣,還有權謀陰沉。
“我去臺里加了個班。”舒晚錯開視線,走進去,站在窗邊,望著遠方,“樓下來了好多議事的,侯先生也來了。”
孟淮津望著她單薄的背影,自喉嚨里滾出個“嗯”字,沒有離開的意思。
幾個月前的某天,舒晚聽阿姨說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種菩提樹能消除業障,能結善緣。
她不信神佛的,從來都不信。
但她還是從網上買了株菩提種在院兒里,幾個月過去,樹沒長多高,倒是葉子全掉,現在,細小的枝丫被白雪壓彎了腰。
意識到孟淮津還在,舒晚回眸看過去,眉間帶著淺淺笑意,“他們在等你,快去咯。”
“不急。”他依然望著她,清冷淡白的日光灑落在他的臉孔,是那般曉色朦朧,勝過打磨雕琢的璞玉。
她也沒再出聲,接住他悠長的目光。
四目相撞,電閃火花,氣氛早變了樣,與往日你儂我儂相比,已是天差地別。
他了然一切的鋒芒,絞著舒晚的每一寸骨頭和筋脈,蒼穹一般的視線牢牢揪住她的五臟六腑,讓人窒息。
誰都不是一無所知,誰都在揣著明白裝糊涂。
她想試探什么,在伺機什么?他心知肚明。
從十七八歲起,她自以為隱瞞得滴水不漏的心思,就沒逃過他這雙眼睛。
和他比手段,比烈,比運籌,完全就是個笑話。
“你有話要說。”孟淮津主動撕破了她想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屬于彼此的最后一絲體面。
舒晚深呼吸,如同被扔在荒漠的魚,干涸,窒息,“外人在,說什么都不合適,你先忙。”
他說:“他們能等。”
又是很久一場沉默,流逝的每一秒時間,都如同刀子割她心腸那般酸澀。
舒晚透過日光,看清他逐漸凌厲的眉目,看清他棱角剛毅的臉廓。
“周澤什么時候成了他們的人?”她顧左右而他。
他說:“或許一直都是,只是以前沒有被激活。”
還記得在醫院那次,周澤說過一句讓舒晚記憶深刻的話。
他說:說出來你別不信,沒干這行之前,我也曾雄心壯志,覺得自己或許能效仿古代,不求青史留名,但求為民除害。可是最近,我發現我的想法太可笑。
一起長大,他明明是那樣的陽光,那樣的明朗,可為什么,他最終會變成這樣?
他到底遇見了誰,是誰帶他走上了那條路?
“他……錯得多嗎?”舒晚顫聲問,“還有沒有機會回頭?”
孟淮津平靜道:“看他自己,想回頭,任何時候都不晚。”
是了。
又是一陣沉默,兩兩無。
“只問這個嗎?”孟淮津再次撕開最后的屏障。
是了,該來的總會來,舒晚終是聽見自己問:“你為什么千方百計要阻止我見丁一?”
“因為有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他回答得很快,幾乎是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