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啪嗒。”
范夏士落下一枚白子,棋盤之上,白龍已隱隱成合圍之勢,將黑子殺得節節敗退。
“你這棋路,倒是比上次在曲江池畔,更加霸道了。”
范夏士撫須笑道,渾濁的老眼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只是,過剛易折啊。”
陳木笑了笑,拈起一枚黑子,落在一個出人意料的位置。
“置之死地而后生,棋盤如此,天下亦是如此。”
他這一子落下,看似閑棋,卻瞬間盤活了全局。
原本被圍困的數條黑龍,竟隱隱有了破局反殺之勢。
范夏士的眉頭,微微一挑,眼中露出一絲訝異。
他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既來了京城,還是該進宮面圣的。”
他抬起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氣,也知道你如今手握重兵,聲望滔天,足以不懼任何人。但,陛下他……畢竟是君,你是臣。君臣之禮,不可廢。”
“你今日固然是揚了威風,卻也徹底失了君心。待嬴無雙一退,你將如何自處?”
陳木聞,只是笑了笑。
“范公,您覺得,就算我今日對他三跪九叩,俯首帖耳,他將來就會放過我嗎?”
范夏士一愣,隨即陷入了沉默。
是啊。
任何一個帝王,都不可能容得下一個功高震主,又手握重兵的異姓王。
更何況是虞子期這樣年輕的新帝。
更何況這個“北境王”,是在皇帝極不愿意的情況下,捏著鼻子認下的。
卸磨殺驢,是必然的結果。
“所以,既然結局早已注定,又何必再委屈自己,去陪他演那套君臣和睦的戲碼?”
陳木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從我決定抗旨,固守肅馬城的那一刻起,我與他之間,便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那便是……”范夏士的聲音,有些干澀,“取而代之?”
陳木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范夏士怔怔地看著他。
陳木竟真有如此野心!
“大虞傳承數百年,從未有如此先例。你……你可知,此路何其艱難?皇室、世家、禮法……你這是要與這天下為敵啊!”
范夏士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知道。”
陳木的語氣,依舊平靜。
“但我更知道,若不走這條路,這腐朽的王朝,遲早會亡于內憂外患之中。屆時,受苦的,依舊是天下萬千的無辜百姓。”
“你……”
范夏士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仿佛燃燒著火焰的眼眸。
許久,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復雜的笑容。
“老夫……真的老了。”
他將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之中。
“這盤棋,你贏了。”
也罷,也罷。
既然攔不住這滔天巨浪,那便親眼看看,他究竟能在這片天地間,掀起何等壯闊的波瀾吧。
就在這時。
“啟稟北境王!陛下……陛下來了!”有親兵通報。
“哦?”陳木眉毛一挑,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玩味,“還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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