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手里的筷子“啪”地一聲落在骨瓷碟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去美國?現在?歸期未定?”
她一連串的反問,聲音拔高,帶著難以置信和明顯的不滿。
“盛黎還懷著孕,眼看月份越來越大,他怎么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工作工作,什么工作比老婆孩子還重要?”
盛黎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緊了膝蓋上的餐巾,指節瞬間泛白。
一股灼熱的氣浪直沖頭頂,她感覺胸口堵得厲害。
但她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壓下翻涌的怒火,臉上迅速換上一副理解又柔順的表情。
她輕輕放下筷子,伸手覆在周母的手背上,聲音溫和得體。
“伯母,您別生氣,千萬別氣壞了身子。津成他肯定是有非常要緊的工作,不然不會這么匆忙。男人以事業為重是好事,我能理解的。家里有您,有姐姐,還有這么多傭人照顧我,您不用擔心我。”
她說著,甚至還勉強擠出一絲寬慰的笑。
“他在外面打拼,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為了孩子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
周芷在一旁看著,立刻幫腔道:“媽,你看盛黎多懂事,要我說,弟弟這就是突然開竅了,知道自己要當爸爸了,責任感上來了,知道努力賺錢養家了。這是好事啊,咱們家又不缺保姆傭人,他一個大男人留在家里能干什么?端茶送水也輪不到他呀。有事業心總比游手好閑強,您說是不是?”
周母聽著盛黎和周芷的話,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眉頭依舊緊鎖。
她反手握住盛黎的手,心疼地看著她:“話是這么說,可你這懷著孩子,正是需要丈夫在身邊的時候。他這一走,連個具體回來的日子都沒有,像什么話,一點當父親的樣子都沒有,真是太不像話了。”
她越說越覺得周津成過分,語氣里又帶上了埋怨。
盛黎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翻騰的怒意,聲音依舊輕柔。
“伯母,我真的沒關系。只要津成心里有我們母子,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她說著,抬手輕輕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動作充滿了母性的光輝,看得周母又是一陣心軟。
這頓飯在一種強裝的平靜中草草結束。周母被周芷扶著去客廳休息,嘴里還在不停數落著周津成的不是。
盛黎維持著臉上的微笑,說自己有點累,想先回房休息。
她一步一步穩穩地走上樓梯,背脊挺得筆直。
一走進二樓屬于自己的客房,反手關上門,落鎖。
她臉上所有偽裝的溫順、大度瞬間瓦解,變得鐵青而扭曲。
胸口劇烈起伏,呼吸急促。
她環顧四周,這間布置精致、卻毫無周津成生活痕跡的房間,更像是一個華麗的牢籠。
目光最終落在梳妝臺上那個沉重的玻璃水杯上。
她幾步沖過去,一把抓起水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朝著對面雪白的墻壁砸去。
“哐當!”
一聲刺耳的脆響,玻璃水杯瞬間炸裂開來,碎片和水漬四濺,在墻上留下一個狼藉的濕痕。
這還不夠。
她猛地轉身,看到床頭柜上擺放著一個裝飾用的陶瓷花瓶,里面插著幾支新鮮的百合。
她抓起花瓶,連同里面的花和水,再次狠狠摜向墻壁。
“啪嚓!”
花瓶應聲而碎,瓷片、花瓣、水流了一地。
巨大的聲響在房間里回蕩。
盛黎站在一片狼藉中,雙手撐著梳妝臺邊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睛因為憤怒而布滿血絲。
什么工作,什么美國,全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想看見她。
不想對她和這個孩子負責。
她苦心經營,不惜動用手段,拉上周芷,好不容易才懷上這個孩子,以為能牢牢拴住周津成,拴住周家。
可他呢?竟然就這么一走了之,歸期未定。
把她一個人扔在這里,面對別人的嘲笑和諷刺。
什么不喜歡珠寶,重感情,全是狗屁。
周津成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里,連他母親那些本該給兒媳的珠寶,都因為她的“清高”而給了周芷。
她在這個家里,算什么?
她看著鏡子里那個面容扭曲、眼神兇狠的女人,猛地抬手,將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掃落在地。
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碎裂聲。
門外傳來傭人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和詢問。
“盛小姐,您沒事吧,我好像聽到什么聲音……”
盛黎猛地停住動作,深吸了幾口氣,極力平復翻涌的情緒。
她走到門邊,沒有開門,只是隔著門板,用盡量平穩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說。
“我沒事,不小心碰掉了個杯子,嚇了一跳,你不用管,明天再來收拾吧。”
門外的傭人遲疑了一下,應了聲“是”,腳步聲漸漸遠去。
盛黎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
她現在不僅被周津成羞辱,還被盛家嘲諷,那些什么狗屁親戚全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沒有人覺得她會嫁進周家,都說她是奉子成婚,住進周家算什么本事,成為周太太才是她的本事。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