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凱附和道,心中猜測著秦書記提起此事的用意。
“金俊山的第一桶金,就是從這里賺到的。”
秦書記的語氣平淡,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這里,有他開發的第一個住宅區,‘俊山花園’,當時還成了個樣板。”
“這個我知道,書記。”
何凱斟酌著詞句,“只是這金家如今……”
他適時住口,留給書記接話的空間。
“掣肘啊!”
秦書記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里包含了太多的無奈與沉重,“處處掣肘,我們有些同志,一些身居高位的人,眼睛里只看得到冰冷的gdp數字,其他的,民生、規范、可持續性,乃至一些底線,好像都看不見了。”
他沒有點名,但何凱明白這指的是哪些勢力,哪些觀念。
何凱識趣地沒有接話。
涉及到如此高層的博弈和理念分歧,不是他一個小秘書能夠置喙的。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引擎低沉平穩的運行聲。
過了好一陣,秦書記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將那些沉重的思緒暫時拋開。
何凱從后視鏡里看到書記正看著他,眼神恢復了平時的溫和。
“何凱!”
秦書記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小嵐……她最近怎么樣?讓她有空……回趟家吧。”
這一刻,秦書記的話語間流露出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牽掛,那份威嚴背后的溫情此刻顯露無遺。
何凱心里一暖,連忙道,“我回頭勸勸她。不過書記,我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成。”他了解秦嵐的倔強。
“我讓她離開紀委的工作崗位,她心里……一定對我這個爸爸很生氣吧?”
秦書記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和試探。
何凱尷尬地笑了笑,寬慰道,“書記,您想多了,秦嵐她……其實很多事情都想得很明白,也理解您的考量。只是,事業上這么大的落差,心里總歸需要些時間來適應和消化。”
他說得委婉而實在。
“也是啊!”
秦書記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隨即,他話鋒一轉,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充滿期許,落在了何凱身上,“何凱,我有個想法。想讓你過段時間,離開機關,到下面去實實在在干一番。”
他頓了頓,觀察著何凱的反應,繼續說道,“在我身邊當秘書,視野終究有局限,能學到的東西也偏重文來文往,而且,我擔心長久待在我身邊,秘書這個標簽太醒目,反而會對你未來的獨立發展造成不必要的牽扯和影響。”
何凱聞,幾乎沒有猶豫,眼中反而燃起一團充滿斗志的火焰。
他思索片刻,語氣堅定地說,“書記,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請求去一個鄉鎮,從最基層干起!我相信那里是了解民生、鍛煉能力最好的舞臺!”
秦書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濃濃的贊賞。
他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真切的笑容,“哦?你小子,年紀輕輕,野心倒是不小,這就想主政一方,當個‘父母官’了?”
何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但眼神依舊明亮,“書記,我聽說您當年也是從最基層的公社干事,一步一個腳印干上來的。我想沿著您走過的路,踏踏實實走下去。”
“你小子,打聽得倒是挺清楚!”
秦書記笑罵了一句,神色卻愈發溫和,“不過,何凱,你可要想清楚了,,基層,可不是坐在辦公室里寫寫材料那么簡單,那里矛盾最集中,事情最繁雜,直接面對老百姓的柴米油鹽、喜怒哀樂,辛苦得很吶!”
“我知道的,書記!”
何凱挺直了腰板,語氣沒有絲毫動搖,“正因為如此,那里才是最磨礪人、最能長出真本事的地方!我不怕苦,也不怕累!”
“嗯!”
秦書記重重地點了點頭,對何凱的表態非常滿意。
但他隨即神色一正,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帶著一種決戰前的凝重,“何凱,有這個志氣很好!不過,你可不要高興得太早。”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景象,眼神銳利如鷹。
“等我們把眼前這一批蛀蟲,這一張張阻礙發展、侵蝕肌體的關系網,徹底清理干凈!等這省城的天,真正清朗起來!到時候,我一定風風光光地放你下去,給你一個最能施展拳腳的平臺!”
這句話,既是一個承諾,更是一道戰斗的號令。
何凱感到一股熱血涌上心頭。
他明白,未來的道路已然清晰,而眼前的這場風暴,就是他必須共同面對,也必須贏得的首戰。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