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機內,空氣仿佛被抽干了。
岡村寧次依舊保持著舉著望遠鏡的姿勢,但他的手臂在劇烈地顫抖。那副卡爾?蔡司的頂級軍用望遠鏡,此刻重若千鈞。
他沒有放下,因為他不敢。他怕一放下,視野里那片被自己親手制造的火海,就會燒穿他的眼球,烙印在他崩潰的理智上。
“司令官閣下……司令官閣下?”
參謀長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和恐懼。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岡村寧次的胳膊,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那身筆挺的軍服下,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
無線電里,依舊是死寂的電流聲。
那片沙沙聲,不再是信號不佳的雜音,而是來自地獄的嘲笑。嘲笑他,岡村寧次,華北方面軍的司令官,帝國陸軍中將,剛剛親手將自己最鋒利的戰刀――“斬鬼”特別行動隊,連同他們的指揮官服部直臣大佐,送進了墳墓,然后,又親自為他們蓋上了滾燙的、滿是炸藥的墓碑。
“聯……聯系……”岡村寧次喉嚨里發出干澀、破裂的聲音,像是一臺生銹的機器在強行轉動。
“聯系……航空兵……”
他的話沒能說完。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他口中噴出,濺紅了冰冷的舷窗,也濺紅了面前參謀長慘白的臉。
岡村寧次的身子軟了下去,像一截被抽掉脊梁的麻袋,癱倒在座位上。他沒有昏迷,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睜著,空洞地望著機艙的頂部。
他完了。
這個念頭,不是來自戰敗的恥辱,而是來自一種更深層次的、被徹底戲耍和碾壓的自我否定。
張合,甚至沒有親自出手。
他只是挖了一個坑,一個簡單到近乎侮辱智商的坑,然后,自己就帶著帝國最精銳的勇士,最先進的轟炸機,興高采烈地跳了進去。
他不是獵手。
他只是那頭被誘餌引誘,最終一頭撞死在陷阱里的蠢豬。
“返航!立刻返航!”參謀長終于從驚駭中反應過來,他對著駕駛艙凄厲地尖叫,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
指揮機在空中劃過一個僵硬的弧線,狼狽地朝著北平的方向逃去。機艙里,再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那片在身后漸漸遠去的火海,像一只巨大的、嘲弄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視著他們。
狼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