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輕工業部的大院里，氣氛就顯得與往日不同。

來來往往的干部們腳步匆匆，臉上都帶著幾分嚴肅，他們都接到了通知，今天上午九點，部里要召開黨組擴大會議，所有黨組成員及相關司局的一把手，必須準時參加。

會議室里，長條形的會議桌擦得锃亮，倒映著天花板上略顯陳舊的吊燈。

與會者們陸續落座，各自翻看著面前的筆記本，偶爾低聲交談兩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茶和香煙混合的味道。

鄭國維跟在姜部長身后走進會議室，他挺直了腰桿，眼神銳利，昨天那股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興奮勁兒，經過一晚上的沉淀，已經化作了沉甸甸的使命感。

他知道，今天這場會議，將是他和部長聯手為李峰，也為整個陶瓷行業，推開一扇嶄新大門的關鍵一步。

姜部長走到主位坐下，環視了一圈，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當他把那個用了十幾年的搪瓷茶杯穩穩放在桌上時，就意味著接下來的議題，非同小可。

“同志們，都到齊了吧。”姜部長清了清嗓子，聲音宏亮而沉穩，“今天這個會，時間緊，議題也重要，我們就開門見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張臉，然后鄭重地說道：“昨天，我和國維同志，去向李先生匯報了五星陶瓷廠‘全產業鏈自動化’技改方案的工作。

李先生對這份方案，給予了高度評價。”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能得到那位先生的“高度評價”，這分量可太重了。

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腰板不自覺地挺得更直了。

“方案是好方案，藍圖是好藍圖。”姜部長話鋒一轉，“但再好的藍圖，也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執行者”。

“李先生指出，要實現這個宏偉的目標，就必須有一個既懂技術，又懂生產，還能統攬全局的帥才來領頭”。

“這個人，必須能拍板、能負責，能從頭到尾把這件事干成！”

在場的人紛紛點頭，這個道理誰都懂。這么大的攤子，要是沒有一個絕對的核心，七嘴八舌，互相掣肘，最后肯定是一事無成。

“關于這個人選，”姜部長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經過李先生的親自提名，以及我和國維同志的慎重考慮，部黨組研究決定，提議任命五星陶瓷廠現任副廠長，李峰同志，擔任五星陶瓷廠黨委副書記、代廠長！”

“嘩――”

一石激起千層浪！

即便是這些見慣了風浪的司局級干部，在聽到這個任命的瞬間，也全都控制不住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會議室里瞬間響起了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李峰？那個年輕人？”

“代廠長？我沒聽錯吧？他才多大？”

“二十一歲……這，這符合組織程序嗎？之前提他當副廠長，享受正處待遇，就已經算是天大的破格了，現在直接主持一個副局級單位的全面工作？”

一位主管人事工作的副部長，下意識地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鏡，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他不是對李峰有意見，事實上，李峰那份技驚四座的報告他也看過，打心底里佩服。

可佩服歸佩服，規矩是規矩。一個二十一歲的代廠長，這在共和國的工業史上，恐怕都是絕無僅有的。

鄭國維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他知道，該自己出場了。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目光灼灼地掃視全場：“同志們，我知道大家心里有疑慮。論資歷，李峰同志確實很年輕。但是，我們現在要干的，是一件前無古人、開天辟地的大事！”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陶瓷全產業鏈自動化’，這個詞在座的各位都不陌生。這份報告的技術深度、戰略遠見，我想大家心里都有一桿秤”。

“我只問大家一個問題，除了李峰同志本人，我們整個輕工業系統，有一個算一個，誰能把這份報告從紙面上的文字，變成工廠里轟鳴的機器？誰能？”

一句話，問得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是啊，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