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著急了!
他是真的著急了,一旦御馬四衛歸來,是自已體面還是別人幫自已體面,這兩者總得自已選擇一個!
“父親,你給小皇帝下跪了?”
張維賢高高舉起手,輕輕地給了自已兒子一巴掌,怒道:
“黃土已經埋到我脖子這里了,我現在有用的只剩下這張老臉了!”
“可,可皇帝依舊需要依仗我們!”
張維賢閉上眼喃喃道:
“自從先祖土木之變中陣亡后,我們張家就已經不是武勛了,我們這一支是庶長子繼承爵位你知道么?”
“我……”
張之極說不出話來了,先祖父張輔在土木之變中陣亡。
本該嫡子張忠繼承爵位,奈何他是一個殘疾之人。
爵位之爭落在張忠的兒子張杰身上。
爵位本該如此,立嫡不立長國法,也是各家家法。
當初群臣說張杰生母地位低賤,并懷疑張杰并非張忠的親生兒子。
很多人都懷疑張忠的殘疾是那方面不行,是借腹生子!
奈何土木堡之變中張忠而已戰死了,無法來辯駁這一論。
在軍中頗有名望的張杰也因此不能襲爵!
于是……
于是張輔的庶長子,九歲的張懋繼承英國公爵位。
本來張家到了這里也就落寞了,徹底的和權勢無緣了。
誰知道命運又橫生波折。
張懋的叔父張軏,參與“奪門之變”受封權臣。
張懋作為家族晚輩被英宗視為嫡系,二十二歲為司三千營管事。
景泰、天順、成化、弘治、正德五朝張懋都在。
熬死了對手,熬死了當時的反對之音,熬成了異姓封王,硬是用年齡熬成了當之無愧的權臣。
張家權勢也達到了巔峰。
在他死后,大學士張居正允準追封他為寧陽王。
萬歷掌權后,噩夢來了,神宗直接下詔削去張懋、朱希忠的王爵。
自此以后,張家對皇室的態度就變得不是那么親熱了。
“孩子,我們張家又開始面臨抉擇了,當初你三拒皇帝往五大營安排人手,惹惱了皇帝,這就是禍根!”
“一個御馬四衛,不到萬人……”
“是,你說的沒錯,如果這不到萬余人加上半個山東河北。
皇帝名望有了,人也有了,這還是人多人少的問題么?”
張之極猛地抬起頭,駭然道:
“這是皇帝琢磨出來的?”
張維賢搖搖頭:“我倒是希望這是有人在幫皇帝出謀劃策,如果是皇帝一個人的謀算,那真是太嚇人了!”
“會不會是他?”
“余令么?”
張之極搖搖頭后輕聲道:
“余令進宮次數不多,兒子倒是聽說余家一個叫做肖五的總是進宮,和皇帝一呆就是一天!”
“肖五?”
“嗯,是叫肖五,個子很高,他每次進宮都是魏公公親自去請,上一次過金水橋還要把魏公公扔進水里呢!”
“魏忠賢沒生氣?”
“沒,主動賠不是不說,還賠了一大筆錢!”
張維賢覺得這個人邪門了,都不知道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他走的什么道?”
“王公道!”
張維賢瞇著眼想了很久,輕聲道:
“派人盯著,查查這個肖五到底是誰,我懷疑這個人,我甚至懷疑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好!”
……
肖五不知道他在某些人眼里有了神秘莫測的光環。
畢竟汪文這樣有前科的人都能入內閣,他被認為是高人也說得通。
此刻的肖五等人已經和余令會合了!
鄒縣已經被圍困了五日。
這五日余令根本就沒有閑著,光城墻底下就挖出了十多個大洞,只要把火藥塞進去……
轟的一聲后就能破城。
可余令并未選擇這么做。
而是通過這種法子在不斷的煎熬徐鴻儒的心。
余令就是要讓這幫子跟著他的人看清楚徐鴻儒的真面目。
徐鴻儒也反抗過。
門板做成盾牌,木板車改成戰車,車上放著囚籠似的箱子里藏著人,試圖以這種法子來跟騎兵拼命。
一個火藥彈下去,人仰馬翻,箱子里的人爬都爬不起來。
反抗失敗后徐鴻儒就消停了。
可城里卻不消停,每天晚上都有拴著繩子從城墻上往下滑企圖活命的賊人!
對待這樣的人,抓到一個殺一個。
鄒縣的縣城里已經亂了。
糧食明明夠吃,可總有人覺得不夠吃,都想往自已這邊多撈一點,好堅持的更久一些。
也是從此刻起,徐鴻儒的權勢徹底消散了!
原本打的旗號是有福同享,天下一齊坐。
如今因為糧食的問題,遠近親疏的問題尖銳的橫亙在眾人面前。
最先跟著徐鴻儒的那一批人認為他們的功勞最大。
他們這么一說頓時惹惱了那些后來加入的人,他們去找徐鴻儒來分配。
可在徐鴻儒心里,他最信任的自然是他的原班兄弟。
領頭的含糊不清,底下的人突然就打了起來。
等到徐鴻儒沖出來阻止了紛亂,已經有六十多人在剛才的亂斗中死去。
望著死去的兄弟,徐鴻儒心如刀絞。
“兄弟們,看到了嘛,這是外面官員造的孽啊……”
徐鴻儒望著圍過來的兄弟,攤開手大聲道:
“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心里有火,如此,就綁了我,把送出去,一切讓我來承擔吧!”
眾人望著徐鴻儒,心里更加的悲戚。
如果說搶糧食是為了自已堅持的更久一些,可有個問題根本就不是糧食可以解決的。
從前日開始……
城中拉肚子的兄弟越來越多。
這個拉肚子不是吃壞肚子的那種拉肚子。
城里這幫人的腸子像是被人拉直了一樣,是吃什么拉什么。
上面喝水,下面漏!
徐鴻儒不斷地畫符,說能治病,可喝了之后根本不管用。
依舊上面喝,下面漏,死的人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