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興江拱了拱手,有些不自然地應道,“賀伯父重了,賀然……很好。”
一句“很好”,說得磕磕巴巴,卻讓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幾分真心。
孟時嵐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掩唇輕笑。
原來她這不解風情的兄長,也有如此純情的一面。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就請欽天監擇個吉日,先把婚期定下來。”孟余山一錘定音。
“興江此次回京,圣上恩準他休沐一月,正好可以用來籌備婚事。”
“我看就定在開春三月,春光正好,如何?”
賀文廷聞大喜,這正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再好不過,再好不過!”他連連點頭,“一切但憑孟公做主。”
一場無形的交鋒,就這么被兩位老人家的三兩語,巧妙地化解于無形。
接下來的時間,話題便都圍繞著孟興江與賀然的婚事展開。
從納采、問名,到納吉、納征,再到最后的請期,一樁樁一件件,都商議得妥妥當當。
花廳內的氣氛,也恢復了最初的熱絡與和氣。
仿佛剛才那段關于神機營的插曲,從未發生過一般。
只有周從顯知道,賀文廷的心里,始終是扎了一根刺。
而孟興江,也用他最直接的方式,向他未來的岳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底線。
君臣,先于翁婿。
國法,大于人情。
這場看似和樂融融的會面,實則已經在翁婿二人之間,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線。
半個時辰后,賀文廷心滿意足地帶著三個兒子起身告辭。
婚事已定,他此行的目的達到了一半,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許多。
孟余山領著眾人,將他們一路送到府門外。
“孟公請留步。”賀文廷翻身上馬,對著孟余山拱了拱手。
待賀家父子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孟余山才轉過身,看著孟興江,欣慰道,“興江,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孟興江垂首,“孫兒身為臣子,所做只是本分。”
“嗯。”孟余山點了點頭,又看向周從顯,笑道,“倒是讓你看笑話了。”
周從顯勾起唇角,緩步走到孟興江身側,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揶揄道,
“大舅兄,你這未來岳丈,可不太好應付啊。”
孟興江目視前方,“公事公辦,理當如此。”
說著他也側頭看了他一眼。
“你和窈兒之事……”
“也得公辦!”
他的話落音,周從顯臉上的笑瞬間消失。
“大舅兄,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孟興江轉身回府,只給他留了個后腦勺。
“好不好見得,日后再說。”
周從顯,“……”
他看著孟興江已經遠去的背影。
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你……算你狠。”
孟時嵐站在一旁,看著周從顯那副吃癟的模樣,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周從顯聞聲,緩緩轉過頭,一雙深邃的眸子幽幽地盯著她。
“你還笑?”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像只被人搶了心愛之物的大狗。
孟時嵐連忙斂了笑,走上前去,輕輕替他理了理衣襟。
她的指尖溫潤,帶著淡淡的馨香,拂過他的胸口,也撫平了他心頭的幾分郁結。
“好了,兄長不過是與你玩笑罷了。”
她柔聲安慰道,眼底卻藏著狡黠的笑意。
“玩笑?”
周從顯挑眉,一把抓住她作亂的手,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
“我看他分明是報私仇。”
“誰讓你方才看他笑話來著?”孟時嵐嗔了他一眼。
周從顯不說話了,只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晚風拂過,帶著初冬的寒意。
他看著她被風吹得微紅的鼻尖,和那雙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的眼眸,心頭驀地一軟。
他低頭,湊到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廓上,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他說要公辦,我便公辦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