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伴隨著崔星河這毫無征兆,并且出口便是粗鄙的開場白,瞬間便讓滿朝文武驚呆了。
自高陽走后,何時還有如此直抒胸臆的罵街式彈劾?
崔星河這一開口,便讓文武百官齊齊提了一口氣。
王忠直接驚呆了。
上次劍指天下藩王,搞出了推恩令,這才隔了多久,竟又再次將矛頭對準了盤根錯節的天下鄉紳豪強?
這些地方勢力,單拎出來或許不成氣候,但若匯聚起來,那也絕不比天下藩王弱啊!
這崔星河,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勇猛如斯?
王忠臉色一陣變幻。
盧文同樣震驚得無以復加。
彈劾天下鄉紳豪強,瘋了?
別忘了,你清河崔氏本身就是天下有數的豪強之一啊!
一時間,原本莊嚴肅穆的金鑾殿,因崔星河這石破天驚的開場,驟然沸騰起來。
武曌鳳眸微微瞇了起來,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卻故意板著臉,沉聲道。
“崔卿,你這話是何意?”
“金殿之上,多少雅量一些。”
武曌開口。
這話聽著像是訓誡,實則不痛不癢,甚至隱隱為崔星河接下來的表演騰出了空間。
萬眾矚目之下。
崔星河也是不管不顧了,他越罵越起勁,唾沫橫飛,“陛下,非臣不雅量,實則是這些國之蠹蟲,太令臣痛心!”
“陛下可知,如今我大乾上下,苛捐雜稅已到了何等觸目驚心的地步?!”
崔星河一臉痛心,如數家珍的道:“我大乾百姓,辛苦耕種一畝地,先要繳什么田賦正稅,接著是火耗銀。”
“這火耗銀本是官府熔銀的損耗,地方鄉紳豪強卻借著補損耗的由頭,每畝竟敢多收三成,一兩銀子這幫混蛋能刮出半兩來!”
“除了田賦,還有按人頭收取的丁銀,無論百姓是貧是富、是老弱還是孩童,只要有一口人,就得繳錢!”
“去年兗州大旱,百姓顆粒無收,賣兒鬻女都湊不齊丁銀,鄉紳卻隱匿自家丁口,幾百口人只報幾十口,一分錢都不出!”
“更可氣的是免役錢,朝廷本意是繳錢免役,可到了地方,鄉紳繳了錢,真就不用去修河、去筑城,但普通老百姓繳了錢,照樣被強拉去當差,稍有反抗就是抗旨!”
“除此之外,那些混賬東西更是巧立名目,橫征暴斂,地方苛捐雜稅多如牛毛,什么犁田稅,鋤頭稅,門窗稅,灶臺稅,林林總總竟能高達上百種,更可恨的是,還有什么臨時攤派。”
“陛下慶壽要捐,邊境練兵要捐,甚至地方官蓋個府邸,都要向百姓要錢,這些錢,哪一筆進了國庫?”
“我堂堂大乾,煌煌天朝,卻有數百條吸髓吮血的苛捐雜稅,這不是對陛下的背叛是什么?”
崔星河的聲音如同九天之雷,炸響在寂靜的金鑾殿上。
此話一出。
文武百官無不感到一股滲骨寒意,自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他們震驚的看向崔星河,整個人都麻了。
王忠眼睛瞪得溜圓,滿臉駭然。
這崔星河,是真敢說啊!
如此炮轟積弊,這是連死后被人掘墳燉尸都不怕了?
武曌皺著眉,一拍龍椅,臉色難看的道,“地方苛政,竟已糜爛至此?!”
“崔卿,那你可有妙計?”
崔星河聞,身子筆直,高聲道,“臣已為陛下想出一法,此法名為一條鞭法!”
“此計核心便是將我大乾各地名目繁多、層層加碼的田賦、徭役、雜征,全部合并歸一,只征收銀兩!”
“同時,清丈天下田畝,無論官田民田,皆按實際畝數折算繳納,由朝廷統一征收、解運,一旦如此,那各地方胥吏、鄉紳豪強,將再難有插手盤剝之機!”
“一條鞭法之下,我大乾將稅制簡明,漏洞堵塞,那些地方鄉紳將難以隱匿田產,朝廷賦稅必能大增,而百姓負擔……理論上亦可大大減輕。”
此計一出。
滿朝文武齊齊傻眼,這崔星河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們的腦袋上。
死寂!
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