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百里,帝陵區。
這是大夏歷代皇室的安息之地,連開國太祖的陵寢也坐落于此,龍脈延綿,氣勢恢宏。
雨絲細密,一道身影從濛濛霧氣中走出。
王晉撐著一把油紙傘,一改往日落魄書生的邋遢模樣,換上了一身嶄新莊重的青色儒袍,頭發也一絲不茍地束在冠中。
沿著帝陵區小徑一路前行,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大夏昭華長公主之墓。”
“承天順命,貞靜柔嘉。”
“昭寧元年薨。”
王晉靜靜地看著那一行行字,目光在昭寧元年四個字上停留了許久。
而后收起傘,從懷中掏出黃紙、香燭,又取出一壺酒。
點燃,祭拜,叩首。
一套流程緩慢而鄭重。
祭奠完畢后,王晉沒有就此離去。
面露追憶,悠悠地嘆了口氣,靠著墓碑席地而坐,順手又將酒打開,先是往地上灑了三巡,而后自己仰頭灌了一大口。
“昭華。”
“你還記得沈春芳嗎?”
“當年總跟在我們屁股后面那小子,現在可厲害了。”
“倒也不是他自己厲害,是收了個了不得的弟子,叫盧璘。”
說著說著,王晉又灌了一口酒,臉上露出笑容:
“師父老說我天資高,見了璘哥兒才知道什么叫天資,不過好在也入了我的心學一脈。”
“你要是還在,能看到這一天,該多好啊。”
王晉自問自答,可回答他的只有雨聲淅瀝。
這時,一道聲音自身后傳來。
“王晉,你還有臉來?”
王晉身子微微一僵,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卻沒有回頭。
“朕的長姐因你而死,你有何臉面茍活于世?”
“還有臉來祭奠朕的長姐?”
王晉緩緩轉過頭。
細雨之中,一名身著玄色龍袍的女子靜靜站立,身后的侍從為她撐著一把巨大傘蓋。
正是昭寧帝。
王晉聞,眼中閃過痛苦之色,但還是搖了搖頭,哪怕對方是大夏九五之尊,也仍舊開口反駁:
“陛下,長公主非因我而死。”
“是因大夏而死。”
“呵。”
昭寧帝一聲冷哼,鳳眸之中滿是寒意。
“若非當年你不自量力,行那悖逆之事,先帝又怎會遷怒長姐,害她抑郁而終?”
“長姐可是先帝最為疼愛的子嗣啊。”
王晉這次老實了,沒有開口反駁。
是啊。
昭華確實是先帝最疼愛的女兒。
若非如此,一個未嫁的公主又怎會有資格葬在這帝陵之中。
能長眠在帝陵區,除了歷代帝王,便只有功蓋天下的皇后與太子。
不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有這份殊榮。
王晉心中刺痛。
若非自己當年不自量力,昭華又怎會為了保全自己,而被先帝軟禁宮中,最終郁郁而終。
萬般罪過,皆由我一人而起。
我本不該茍活。
可昭華的死,處處透著蹊蹺,不查個水落石出,自己死后,也無顏去見她。
昭寧帝看著他這副模樣,眼中的厭惡更深了。
“朕念在這次佛門斗法一事上你尚有微功,便不追究你擅闖帝陵之罪。”
“從今往后,不準你再踏入此地一步。”
王晉聞,繼續沉默。
來與不來,又有何區別呢?
過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口氣,開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