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不見,兩人有說不完的話題。
洗漱完畢,她們裹著睡衣盤腿蜷在茶幾邊的地毯上。
林瓷穿著蘇荷的卡通睡衣,丸子頭松松垮垮地歪著,恍惚間,竟與高中時的模樣重疊。
她“啪”地扯開啤酒拉環,遞向蘇荷,笑嘻嘻道:“明天休息吧?今晚不醉不睡。”
蘇荷接過罐子,笑她這眼尾翹得,像要飛起來的模樣,“你這架勢,看起來挺能喝啊。”
“哪里啊,裝的。”林瓷一口喝了大半罐酒,喉嚨處輕輕滾動,“做啤酒促銷員才開始練的,我以前滴酒不沾。”
蘇荷的手指尖摩挲著罐身,忽然壓低聲音:“那年到底怎么回事,你現在經濟還困難嗎?”
林瓷盯著地板的紋路,沉默了幾秒,似在醞釀,她仰頭喝掉剩下,才啞著嗓子開口:“我媽高位截癱你是知道的。填志愿前,她怕拖累我,喝藥自殺了”
記憶突然劈開裂縫。
十七歲的夏天,林瓷推開門,看見媽媽口吐白沫躺在地板上
隨之,急救車鳴笛刺破了那條小巷。
“我早就規劃好了,去私立高中復讀一年,只要考上985,就能拿到50萬以上的獎金,這樣就能把她送去療養院了。可她”
林瓷喉嚨哽咽,指腹輕輕蹭過眼角,“倒是搶救過來了,后遺癥一大堆,每天要打針吃藥,住院費像流水。”
“家里那時已經沒積蓄了,我只能逃避時間沒去填志愿,騙老師說要照顧我媽”
蘇荷眼眶發酸,“可你那年考了660啊!沒機構愿意幫你嗎?”
“有,可不多啊。”林瓷突然笑起來,啤酒罐在掌心轉圈圈,“我去念大學,我媽和奶奶怎么辦?”
“后來,我真去私立高中復讀了,還拿了那年的省文科狀元,學校獎勵一百萬,政府也有獎勵”她聲音驟輕,“但我媽也沒等到那天,她在高考前六個月就走了。”
林瓷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砸在卡通睡衣上。
蘇荷猛地摟住她,聞見她發間殘留的大排檔油煙味,還混著啤酒的苦。
十歲,爸爸病危通知書;十二歲,母親被撞成高位截癱痛;十七歲的紅榜
這些重量不該壓在一個女孩肩頭。
“沒事了,都過去了。”蘇荷輕輕拍她后背。
卻聽見懷里的人悶聲說:“奶奶不識字,連買藥都得我來跑。那些日子里,我每天放學就往家奔,做兼職也只敢挑家附近的,總怕奶奶年紀大了,照顧不好生病的媽媽。
其實我在牽掛她們,她們也在惦記我。
我沒覺得難,也早就想好了辦法。
只要復讀時成績拔尖,拿到獎學金,媽媽就能住進療養院。
我總以為,咬咬牙挺過一年就好了,可她卻怕拖累我,選擇了”
夜風吹過窗臺,啤酒罐漸漸減少。
林瓷靠在蘇荷肩頭,睫毛上還沾著淚,卻突然笑了,“不過現在好了,我考上京都大學,奶奶被我安排在老家的養老院,她過的很好。”
她說著說著又哭了,“只是,媽媽沒能看見我考省狀元”
蘇荷的眼淚,止不住得往下落,她順著林瓷的長發,像輕撫孩子一般。
她自己生活在極其幸福的原生家庭,無法感同身受林瓷遭受的辛苦。
可林瓷從前在學校,向來樂觀又積極向上。
蘇荷知道,那是因為除卻那些不公的遭遇,林瓷的父母與奶奶都把她捧在掌心里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