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許志遠正坐在家里復習功課,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打開門看見外邊站了幾個年輕人,他們都是十六七歲,年齡最大的是二十出頭的石勇,他們手里都拿著木棍、鋼鞭。
許志遠一驚,忙問:“勇子,出啥事了?”
石勇的臉因怒氣而漲得通紅,他不答反問,“志遠,你就說,咱是不是好兄弟?”
許志遠立刻回道:“當然是!”
“兄弟有難,你是不是得幫忙?”
“那是自然。”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跟我走!”
石勇拉著許志遠的胳膊就往外走。
許志遠反拉住他,“幫忙可以,你總要告訴我,弄這么大陣勢,準備去干啥?”
石勇擼了擼袖子,義憤填膺,“一提我就來氣!我老丈人被他鄰居打了!那家就是欺負他兒小。女婿是半個兒,我今天咋也得幫他出這口惡氣!”
許志遠贊同地點點頭,“沒錯,這氣該出。”
他跟著石勇一塊出了科協大院,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小四輪。兩輛小四輪車上都站滿了人,浩浩蕩蕩地開向離城里不遠的后劉莊。
路上,許志遠看著仍舊氣勢洶洶的石勇,再看看車上站的那些年輕人,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摩拳擦掌,手里拿著棍棒的、也有拿著自制的鋼鞭,還有的拿著刀具。
許志遠見狀,心里一驚,他開口道:“勇子,你的心情我特別能理解,但是車上這些人年輕氣盛,又都帶著家伙。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們中誰把人打傷或者是打殘了咋辦?”
石勇握握拳頭,關節咔嚓響,咬牙切齒地說:“他們活該!”
“是,他們是活該,但真要打殘廢了,那就是故意傷害,要判刑的,你剛娶了媳婦,就想吃牢飯?”
見石勇面露猶豫,他再次鄭重其事地提醒道:“打殘廢了還算輕的,萬一出了人命,甭管誰打的,你都是主犯,你這輩子就完了!”
石勇皺眉,“哪那么嚴重?別管咋地,這窩囊氣總不能白受吧?”
“你說的在理,是不能受!”許志遠邊說邊把石勇手里的鋼鞭拿過來,繼續說道:“就憑你這練過的拳頭,還不夠出氣用嗎?教訓教訓他們,只要他們以后不敢再欺負你老丈人就行了。”
石勇沉默片刻,點點頭,“好,聽你的!”
進了后劉莊沒多遠,石勇高聲喊著:“到了,停車!弟兄們,把帶來的家伙都放車上,誰都不許拿!”
“是,勇哥!”
鋼鞭、木棍、刀具之類的都被紛紛丟在車上,這些年輕人都跟隨石勇縱身跳下四輪,來到一戶人家門口。
兩扇木門緊關著。
石勇飛起一腳把木門踹開,帶著鄭自強等幾個會打拳的弟兄率先沖了進去。
進了院,四間堂屋,兩間邊房。院里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他看見闖進來一陣人,趕緊往堂屋里跑,一邊跑,一邊喊:“不好了!快躲進屋!”
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站在偏房門口,還沒反應過來出啥事了,就被石勇身旁的于斌沖上去一拳打倒,剛重重摔在地上又被踹了幾腳。
嚇得他連忙爬起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嘴里還不停喊著:“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這時,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從堂屋跑出來,直接進了廚房。眨眼功夫,他又從廚房沖了出來,手里舉著一把菜刀。
鄭自強眼疾手快,伸手從大門旁抄起一根頂門棍,沖過去,打向拿刀男人的手,只聽“哎呦”一聲慘叫,男人手上的菜刀掉落到地上,手上鮮血直流。
鄭自強搶先一步,從地上拾起菜刀,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許志遠趕緊上前,向他伸出手說:“把菜刀給我。”
鄭自強知道許志遠跟石勇交情匪淺,想也沒想便把菜刀遞給他。
石勇走過來,咬牙切齒地指著方才拿菜刀的男人,“平時數他最能,弟兄們給我打!讓他知道老子的厲害!”
他話音剛落,幾個兄弟把那人圍在中間,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瞬間把他打倒在地。
許志遠見他們一個個都打紅了眼,越打越興奮,生怕打出個好歹,他大聲喊著“別打了!別打了!……”
喊了幾聲都沒人理會,他靈機一動,湊到石勇跟前,在他耳邊說:“快讓他們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知道了。”石勇大手一揮,大喊了一聲:“都住手!”
原本打得正起勁的幾個人立刻停手。
石勇上前蹲下身,用力一拽把被打之人拽到近前,在他面前摘掉蛤蟆鏡,氣焰囂張地大聲咋呼:“看清老子這張臉!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負翠玲一家,我要你小命!”
男子像一堆爛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都不睜。
這時,鄭自強走過來說:“勇哥,他家老三想跳墻跑,被我拽著腿拉下來一頓暴揍,嚇得哭爹喊娘;屋里還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嚇得鬼哭狼嚎,一直喊娘;堂屋里有個中年婦女,嚇得跪在地上,見人就磕頭求饒。”
石勇滿意地拍拍鄭自強的肩,“好兄弟,干得好!”
石勇走出院,站在門口,環顧四周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你們有誰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劉根連忙摘掉蛤蟆鏡,屁顛屁顛地湊到石勇身旁,滿臉堆笑地說:“勇哥,你說的那個人在屋后頭地上睡著呢!他從后窗戶跳出去,正準備逃走,被俺幾個逮住打得跪在地上求饒。”
石勇詫異地看著身邊這個陌生的少年,他看起來十七八,大瓜子臉,頭上頂著鳥窩般的燙發頭,個不高、偏胖,小眼睛透著精光,不僅穿著時尚的喇叭褲,手里還拿著跟他同款的蛤蟆鏡。
“你誰啊?我咋沒見過你?”
鄭自強連忙上前解釋,“他叫劉根,來的路上碰見的,硬要跟著來,就帶來了。”
“嗨,有機會幫勇哥打架,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劉根忙從褲兜里掏出一盒鐘鼎牌香煙,卑微地遞到石勇面前,緊接著又像一只一心想討好主人的狗,一臉諂媚的表情看著石勇。
石勇接過煙盒,抽出一根拿在手里,剩下的還給劉根。
劉根接過煙盒,趕緊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正準備給石勇點煙,發現石勇已經轉身走了,他尷尬地愣在那里。
石勇高聲吆喝著:“兄弟們,走了!”
大家聽了石勇的喊聲,都陸續走過來,先后上了四輪車。他們七嘴八舌地講著那家人被打后嚇的孬熊樣,越講越興奮。
不知誰先起了個頭,大家開始一起唱起印度電影《流浪者》里的插曲《拉茲之歌》,“到處流浪,到處流浪,命運伴我奔向遠方……”
他們一個個精神抖擻,儼然把自己當成凱旋的戰士。
返回的路上,石勇站在四輪車上,來了一句:“我總覺得少點啥。”
說著他伸手拿起放在車廂里的木棍對著路邊的小楊樹,一路猛砸,只要站在四輪車上能夠著砸的小楊樹,無一幸免。
許志遠看到后想制止發現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