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斤糙米,四百張嘴。
餓得發綠的眼睛已經開始在寨子里游蕩了。
孩子哭不出聲,老人蜷在墻角,連狗都瘦得露出肋骨,夾著尾巴從人腳邊溜過,生怕被人按住燉湯。
小豆子沖進屋時,膝蓋一軟,差點跪倒。
他臉上全是灰土,嘴唇干裂出血,聲音抖得像是從喉嚨里硬摳出來的:
“徐爺……安民府糧倉……只剩三百斤糙米。流民又增四百……再三天,就得啃樹皮了。”
屋內一片死寂。
徐謙蹲在沙盤前,指尖劃過鷹嘴崖與官道之間的溝壑,動作不緊不慢。
他抬起眼,看向角落里的石砣子:“黑風嶺后山那處廢棄獵戶屋,還能用嗎?”
石砣子沉默片刻,點頭:“墻塌了半邊,但地窖完好,沒進水。”
“好。”
徐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把最后兩百斤糧搬進去,封死入口——對外說,糧已耗盡。”
小豆子猛地抬頭,聲音都變了調:“那大家吃什么?!”
“吃規矩。”
徐謙冷笑,炭條在沙盤上狠狠一劃,留下一道焦黑痕跡,“餓狠了的狼,才分得清誰是屠夫。”
小豆子僵在原地,喉嚨動了動,沒敢再問。
他知道這人從不說空話。
他說要吃規矩,那就真會讓人活活餓出個道理來。
而礦工那邊,卻靜得出奇。
他們曾是地底挖煤的奴,被監工抽打得連名字都不敢報,是徐謙給了他們刀,給了他們“義營校尉”的名頭,給了他們一口氣——一口氣叫“人”的尊嚴。
可現在,這口氣,也要被餓斷了嗎?
羅屠一腳踹開徐謙的房門,帶進一陣冷風和殺氣。
他站在門口,斷眉下的眼睛赤紅如血:“你玩什么把戲?再不給糧,今晚就得亂!”
徐謙坐在案后,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碗,吹了口氣,啜了一口。
茶是粗葉,澀得刮喉嚨,他卻喝得像品御膳。
“亂?”他抬眼,唇角一勾,“我盼著呢。”
羅屠瞳孔一縮。
“你去傳話——明日午時,獵戶屋開窖,糧歸最強者。”
徐謙放下茶碗,指尖輕叩桌面,像在敲喪鐘,“不是搶,是贏。贏的人,才有資格吃這頓飯。”
“你要他們自相殘殺?”羅屠聲音發沉。
“不。”徐謙豎起兩根手指,眼中寒光一閃,“我要他們學會——誰該吃肉,誰該啃骨。”
羅屠盯著他,半晌,猛地轉身,大步離去。
靴底踏在門檻上,發出沉悶一響,像是斬斷了某種幻想。
消息如火燎原,一夜燒遍義營。
“糧沒了!”
“徐謙把最后的米全藏了!”
“他說……要等最強者才能開窖?!”
流民們聚在寨門前,哭聲震天。
母親抱著餓得抽搐的孩子,老人跪在地上磕頭,有人嘶吼著要見徐謙……
他們不是賊,不是匪,是被官府逼出家園、被天災奪去田地的百姓,如今連一口糙米都要靠搶?
當夜,阿禾悄無聲息地潛回。
她站在屋外,沒進門,只是將一張薄紙貼在門縫下。
徐謙拾起,展開:流民中有人密議夜襲糧窖,礦工則打算守夜攔截,防賊一樣防自己人。
他盯著那張紙,良久,笑了。
笑得像個瘋子,又像個神。
次日午時,烈日當空。
獵戶屋外,殺氣沖天。
兩百流民手持棍棒、鋤頭、菜刀,眼神如餓狼,一步步逼近地窖入口。
三百礦工列陣而立,刀斧出鞘,寒光凜冽,像一道鐵墻橫在生死之間。
徐謙立于屋頂,青袍獵獵。
意識深處,血光一閃
預判:沖突爆發,死傷將達五十,但凝聚力反升,國運值可+30
他閉了閉眼,壓下那股熟悉的劇痛。
再睜眼時,已無半分動搖。
他抬手,聲音如鐵擲地:
“糧只夠百人十日之用。規則兩條——”
“一、搶到糧者,須分出三成給老弱;”
“二、傷人致殘者,自斷一臂。”
話音未落,流民首領一聲怒吼,如瘋虎般撲向地窖!
礦工陣中刀光一閃,迎面劈下!
血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