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看到推門而入的趙援朝,以及他身后那一串閃亮的將星時,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怨毒。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但他不甘心。
“呵呵……”
趙立春的喉嚨里發出一陣干澀的笑聲,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做出一個輕蔑的表情,但臉上的肌肉卻不怎么聽使喚。
“援朝啊,你這是……搞得什么陣仗?來看我這個老東西,用得著把整個軍區都搬過來嗎?”
他的聲音嘶啞,卻透著刻骨的嘲諷。
趙援朝面無表情地走到病床前,他身后,沙瑞金、劉省長等人也魚貫而入,十幾位將軍則如一堵墻般,堵死了門口所有的空間,將這間病房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審判庭。
趙援朝沒有回答趙立春的問題。
他只是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捏住了趙立春手腕上那根連接著心率監測儀的電線,輕輕一拔。
“滴——”儀器屏幕上平穩的波浪線,瞬間變成了一條刺眼的直線,發出了尖銳而持續的警報聲。
這聲音,像一把錐子,狠狠刺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趙立春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趙援朝,“你……你想干什么?!”
趙援朝隨手將那根電線扔在地上,然后拿起旁邊的病歷本,隨意翻了兩頁,看一份無聊的報告。
“老首長,”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別演了。你的身體,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這點小把戲,騙騙地方上的同志還行,在我面前,沒用。”
他“啪”地一聲合上病歷本,扔回桌上。
“靜心山莊,是你批的地。趙瑞龍,是你兒子。山莊地下室里那三個女孩,其中一個,還不到十六歲。”
趙援朝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
他的身影,在趙立春的眼中不斷放大,像一座正在緩緩壓下來的山。
“你……你血口噴人!”
趙立春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困獸,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瑞龍做生意,我從來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怎么會知道!你是軍人,你不能憑空污蔑領導干部!”
“領導干部?”
趙援朝笑了,那笑容里沒有溫度。
“你兒子在漢東橫行霸道,魚肉百姓,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玩弄權術,插手人事,你給他當后臺。他現在,為了給你擦屁股,敢對我的兵下手!!”
趙援朝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
“趙立春!你告訴我,我的兵呢?!”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股積壓了許久的、山崩海嘯般的怒火,終于在此刻徹底爆發。
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在他這一聲怒吼中凝固了。
趙立春被這股駭人的氣勢震得渾身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在審問,不是在嚇唬,而是真的動了殺心。
“我……我不知道……”
他聲音發顫,眼神躲閃,“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趙援朝直起身子,冷冷地看著他,“沒關系,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他轉過身,對身后的田國富說:“田書記,證據,我們軍方已經全部移交。人,也在這里。接下來的程序,移交到二十軍,由軍事法庭接管。”
田國富推了推眼鏡,點了點頭,表情嚴肅。
沙瑞金和劉省長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
眼前這一幕,已經超出了他們過去所有政治斗爭的經驗。
這不是談判,不是妥協,而是單方面的、碾壓式的宣判。
趙立春看著這陣仗,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趙援朝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身后站著的沙瑞金、劉省長、李達康,代表了整個漢東省委。
而田國富的出現,則意味著組織程序已經啟動。
他的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
但他還是不甘心。
他為這個國家流過血,他爬到了這個位置,他不能就這樣,像一條死狗一樣被人拖下去。
他眼中閃過最后瘋狂,猛地看向沙瑞金。
“沙瑞金!你別得意!今天你讓他這么對我,明天他就能這么對你!引狼入室,你會后悔的!”
沙瑞金的眼皮跳了一下,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
趙立春又轉向劉省長:“老劉!我們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這么糟蹋我?”
劉省長嘆了口氣,避開了他的目光。
趙立春徹底絕望了。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起床頭的電話。
“我要給京城打電話!我要反映情況!你們這是無法無天!這是兵變!”
他顫抖著手,就要去按號碼。
趙援朝靜靜地看著趙立春的表演。
但是,趙立春高舉的手臂,卻遲遲撥不出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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