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事情就麻煩了。
他高育良,被夾在了中間。
一邊是老領導,一邊是現任一把手。
兩邊都是神仙,他這個土地爺,幫誰都不是,不幫誰也不是。
“育良同志,”
沙瑞金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車內的沉寂,“你是不是在想,我剛才在電話里,話說得太重了?”
高育良心里一驚,連忙轉過頭,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沒……沒有。沙書記,您是省委書記,考慮的是全省的大局。趙立春同志雖然是老領導,但現在畢竟已經離開了漢東,對這邊的情況,可能有些……不太了解。”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沙瑞金,又替趙立春找了個臺階。
沙瑞金卻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冷意。
“不太了解?我看他了解得很。”
“他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京海那個蓋子底下,捂著多大的一個膿包。他不是不了解,他是怕了。”
“怕我們把那個膿包,給徹底捅破了。”
高育良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沙瑞金這是在跟他交底了。
“育良同志,你我都是黨培養多年的干部。”
沙瑞金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有些事,心里要有一桿秤。誰是誰非,誰對誰錯,不能因為人情關系,就亂了分寸。”
“趙立春在漢東經營多年,功過是非,歷史自有評說。但他現在想做的,是拿我們整個漢東省委的政治前途,去給他趙家的私利陪葬。這個代價,太大了。我沙瑞金擔不起,你高育良擔不起,整個漢東省,也擔不起。”
高育良沉默了。
沙瑞金的每一句話,都一把錘子,敲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沙瑞金說得都對。
可是,政治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對錯題。
那是一張由人情、利益、派系、恩怨交織而成的大網。
他高育良,就是這張網上一個重要的節點。
想把自已摘干凈,談何容易?
“沙書記,我明白您的意思。”
高育良扶了扶眼鏡,聲音有些干澀,“只是……趙立春同志這次回來,來勢洶洶。我擔心,他會利用自已在漢東的影響力,給我們制造麻煩。”
“麻煩?”
沙瑞金冷笑一聲,“他最大的麻煩,不是我們,是20軍的趙援朝。”
“那幫兵痞,可不講什么官場規矩,也不認什么老領導。他們只認一個理,那就是誰動了他們的兄弟,他們就干死誰。”
“趙立春想從他們手里保人,無異于與虎謀皮。”
沙瑞金的目光變得深邃:“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怕他制造麻煩,而是要看清楚,這場戲,到底誰是主角,誰是配角。”
“趙立春以為他還是漢東的天,但他錯了。現在的漢東,天上有兩輪太陽。一輪,是黨上面。另一輪,是20軍那把燒得通紅的槍。”
“而我們,只需要坐在地上,安安靜靜地看著就行了。”
高育良的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第一次發現,自已完全看不透身邊這個男人。
平日里溫吞如水,與世無爭。
可到了關鍵時刻,這份洞察力,這份狠辣,簡直讓人心驚。
他這是要坐山觀虎斗,讓趙立春和趙援朝去斗個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高,實在是高!
就在這時,司機放慢了車速。
“書記,前面就是趙立春書記的車隊。”
沙瑞金和高育良同時向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