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春來了。
省公安廳,審訊室外的走廊。
祁同偉剛剛匯報完那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就低著頭,退到了一旁。
他感覺自已全身的血都快涼了,不敢去看任何人的臉,只能死死盯著自已那雙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趙立春!
那個在漢東省官場上,僅僅是提起名字,就足以讓無數人噤若寒蟬的男人,回來了。
而且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沙瑞金和高育良親自去接。
這背后意味著什么?
祁同偉不敢深想。
他只知道,漢東的天,要徹底變了。
他這個公安廳長,就站在兩艘即將對撞的巨輪中間的一塊小舢板上,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可能粉身碎骨。
他剛才那句“高育良書記”,說得聲音極低,卻是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懂的弦外之音。
他是在向趙援朝,向這位手握軍權的將軍表態,也是在切割。
高育良是他的老師,是他的恩主,但現在,他必須選邊站。
他選擇站在看起來更強硬,更講道理的這一邊。
走廊里,那十幾位將星大佬。
眼神里帶著軍人特有的,對地方官僚的輕視。
“趙立春?”
一個脾氣火爆的少將冷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在這死寂的環境里,卻格外清晰,“他算個什么東西?一個快退了休的老頭子,還想來漢東指手畫腳?”
“話不能這么說,老張。”
“這老家伙在漢東經營了一輩子,門生故吏遍布全省,關系網盤根錯節。他這時候回來,擺明了是來者不善。”
“來者不善又怎么樣?”
將軍們議論紛紛,語間沒有絲毫的忌憚,反而帶著子磨刀霍霍的興奮。
他們這群人,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你講道理,我們跟你講道理。
你要是敢仗著老資格耍橫,那正好,咱們就比比誰的拳頭更硬。
所有的目光,最終都匯聚到了趙援朝的身上。
他依舊站在那面巨大的單向玻璃前,背影挺直如松。
玻璃里,映照出季昌明那張灰敗的臉。
趙援朝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慢慢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落在了紀委書記田國富的臉上。
田國富從始至終都站在那里。
“趙立春來了。”
他重復了一遍這個事實。
“這出戲,是越來越精彩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強大的自信。
那不是虛張聲勢,而是一種洞悉全局、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他原以為,趙立春的歸來,至少會給軍方帶來巨大的壓力。
可現在看來,趙援朝非但沒有絲毫的忌憚,反而……
在期待著這場正面沖突。
他到底有什么樣的底牌,才敢如此無視趙立春這只盤踞漢東數十年的“老老虎”?
“援朝,這老東西回來了,咱們下一步怎么辦?”
那個沉穩的中將開口問道。
趙援朝沒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一旁,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田國富。
田國富愣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趙援朝自已也點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緩緩吐出煙霧。
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銳利。
“怎么辦?”
“人家是前任的省委書記,是老領導,回自已經營了一輩子的地盤看看,我們總不能把他攔在門外吧?”
“沙瑞金和高育良不是去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