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安眉頭皺起,壓低聲音,不滿地對孫姨娘說:“許氏才執掌中饋多久,伯府就這么多人聽她的話了,你呢,以前多年還不如她幾日,當真無用。”
孫姨娘張了張口,無以對,只能怯聲道:“伯爺說的是,妾身無能。”
她心道,許素素能這么快將伯府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只因她還有些許家陪嫁,出手闊綽。
而自己只是父親一個庶女,往日靠她大哥濟安堂的孝敬精打細算,在京中,也是有名的賢妾。
伯爺當初還憐惜她,說她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可現在,他卻說自己無用。
她坐回自己的末席位置,正想著,院外傳來謝枝被掌嘴的聲音。
孫馨蘭聽得心里發緊,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想要求情,看見文昌伯的臉色,知道開口也沒用,伯爺根本不在乎謝枝的死活。
孫藥令見孫姨娘這副模樣,倒是不忍:“伯爺,枝姑娘雖然有錯,可這掌嘴聲這么大,難免擾了諸位用膳的興致,再說,小女有孕在身,聽到這聲音,怕是會影響胎氣。”
他是尚藥局最擅婦科之人,醫術尚可,早年更是護過穎妃生產,雖然官位不高,卻也有些臉面,讓謝明安沒法反駁。
孫姨娘看了她爹一眼,有些無語。
她爹倒是給謝枝求情了,畢竟那也是他外孫女,可說的是什么話?
果不其然,謝明安只是嘆了口氣,故作心痛道:“罷了,把人拖遠點打,不要擾了王爺王妃清凈。”
孫姨娘垂下眸,無意識地撫著小腹,滿腦子還是謝枝哭的樣子。
這時候,兩個嬤嬤攙扶著謝老夫人進來。
謝窈見此,可笑地挑了挑眉。
謝老夫人是特意等見不到謝枝了再來,心里也能好受一些,論自欺欺人,她這祖母與謝明安不分上下。
還有幾名謝家耆老族親,攜著孫子孫女入席,跟謝窈和王爺見禮,滿臉的諂媚。
“孫藥令,您老今日怎么來了?”
一名謝家族叔見氣氛沉悶,問道。
謝明安露出關懷的神色:“孫藥令乃馨蘭的父親,馨蘭這陣子總說自己夜里睡不安穩,本伯放心不下,便請他來看看,好讓她安心養胎。”
二房夫人笑著說:“伯爺真是有心了,孫藥令可是尚藥局之首,給宮里娘娘們看診的,有他在,孫姨娘這胎定然極其穩妥。”
旁邊謝二爺的臉色有些沉,他二兒子謝成柏剛瘋了,大哥和孫姨娘卻有了孩子。
他憋著氣附和:“孫御醫醫術高明,孫姨娘肯定順順利利,給大哥再誕麟兒。”
孫藥令客氣地拱手:“各位過譽了,老夫只是盡本分而已。伯爺放心,小女的脈象平穩,老夫再為她開幾副安胎藥,保準萬無一失。”
飯廳的氣氛熱絡起來,眾人恭維孫藥令,連帶著孫姨娘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謝明安笑得眼睛瞇起來,正要接話,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
“既然是尚藥局的尚藥令,為何本王從未見過你來給本王看診?”
只見王爺放下玉筷,眼神掃過孫藥令。
孫藥令一怔,想起兩年前靖北王剛受傷時,皇上下令,讓尚藥局所有御醫,輪番去王府診治,后來也是每隔幾日,派御醫給他把脈。
“啟稟王爺,只因術業有專攻,下官擅長女子胎產,所以并未給王爺診治過身體。”
“孫藥令真是謙虛,你若只擅長給女子看診,如何能做到尚藥令?”
蕭熠之挑眉道:“今日你在,那便去告訴周御醫不必來了,由你替本王把脈。”
孫藥令嚇得渾身一僵,冷汗頓時冒出來。
給靖北王把脈這事,是尚藥局周御醫等幾個御醫專門的差事,事后要跟皇上交差。
整個尚藥局都長著一張嘴,他不知深淺的前提下,可不敢把脈。
萬一發現什么問題,他不知怎么跟皇上交代,萬一什么也沒發現,他又怕靖北王發怒。
“王爺恕罪,下官只懂婦人科,不敢耽誤王爺!”
蕭熠之看了一眼謝窈。
卻見自家王妃夾了片水晶肘子,悠然看戲,眼神很是從容。
他意識到自己試探白試探了,王妃大概早就看出孫藥令有問題。
“既然如此,白術,讓周御醫今日直接來文昌伯府,等本王用膳后再把脈。”
白術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謝明安坐在旁邊,心里“咯噔”一下,周御醫要來?
孫姨娘見王爺沒有為難孫藥令,微微松了一口氣:“女兒這胎,就靠父親了。”
孫藥令不自然地避開她的眼神:“對了,老夫給你在偏院煎的安胎藥,這會兒快好了,我去看看,免得失了藥效。”
他又對眾人行禮:“老夫先失陪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