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獨射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是一員武將,他渴望的是疆場和功勛,而不是在宴會上看人夸夸其談。
最后,郭獨射的目光,才落回到主位上的顧雍身上。
他的語氣,也變得平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尊敬。
“顧公,您是江東士林的領袖,德高望重。”
“今日之事,想必您也看清楚了。我主孫策,志在天下,而非江東一隅。”
“這江東,是他霸業的根基,他絕不會讓這根基,有任何不穩的因素存在。”
“說白了,今日我們來,不是來和諸位商量的,是來通知諸位的。”
他頓了頓,說出了讓顧雍心頭狂震的話。
“江東,需要一個新的秩序。這個秩序,由我主孫策來定。”
“在這個新秩序里,諸位的田產、部曲、家業,我主可以分毫不動。”
“甚至,我主還會開放江東各郡縣的官職,唯才是舉,讓諸位家族中的俊杰,有施展才華的舞臺。”
“我們,可以合作。我們可以一起,將江東打造成一塊鐵板,一塊進可問鼎中原,退可割據一方的王霸之地。”
“屆時,諸位便是這新王朝的開國元勛,家族榮耀,將遠勝從前。”
他畫下了一張巨大的,充滿了誘惑力的大餅。
然后,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冷。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拒絕。”
“但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主,是在為江東百姓殺出一條活路。任何擋在這條活路前面的人或者家族……”
“都將被碾得粉碎!”
“是成為新時代的開創者,還是成為舊時代的陪葬品。這道選擇題,該怎么做……”
郭獨射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想必以顧公的智慧,應該不難做出決斷吧?”
蘿卜,已經給了。
大棒,也已經舉起來了。
整個“致遠堂”,落針可聞。
顧雍的額頭上,第一次滲出了汗水。他看著眼前這個白衣青年,心中第一次生出了“無力”二字。
拉攏、分化、威逼、利誘……
在這一場宴會上,對方三兩語,便將他們吳郡四大家族堅固的同盟,沖擊得七零八落。
張溫,被罵成了廢物,士林聲望一落千丈。
陸績,這個最被看好的后起之秀,被種下了一顆向往新世界的種子,心神動搖。
朱桓,這個最強的武力,被勾起了建功立業的渴望,已然離心離德。
而他自己,這個所謂的盟主,則被架在了火上,面臨一個要么合作,要么毀滅的抉擇。
這哪里是一場宴會?
這是一場不見血的戰爭。
而他們,輸得連底褲都不剩了。
良久,顧雍緩緩站起身,端起酒杯,對著孫策,深深一拜。
“老朽……愿率吳郡顧氏,奉將軍為主!”
他這一拜,如同推倒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陸績和朱桓對視一眼,也立刻起身,躬身下拜。
“陸氏,愿奉將軍為主!”
“朱氏,愿奉將軍為主!”
滿堂士人,見三大家族皆降,哪里還敢有二話,紛紛跪倒在地。
“我等,愿奉將軍為主!”
唯有張溫一脈的人,還攙扶著失魂落魄的張溫,站在那里,顯得無比刺眼和孤立。
孫策看著眼前這山呼海嘯般的歸順場面,只覺得如在夢中。他看向郭獨射,眼神中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份深深的依賴。
郭獨射卻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拉起孫尚香和貂蟬的手,轉身便向堂外走去。
“伯符,剩下的事,交給你和公瑾了。”
“這幾只‘老虎’,現在都變成貓了。怎么給他們順毛,怎么讓他們替你看家護院,是你的功課。”
他的聲音,飄蕩在“致遠堂”的上空,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哦,對了。”
他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張溫,咧嘴一笑。
“張老先生,年紀大了,就該回家頤養天年,含飴弄孫。別再出來丟人現眼了。”
“不然,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證,你還有命,能被人扶著走出去。”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只留下滿堂降服的江東士人,和一個因為他最后一句話,徹底氣得昏死過去的……腐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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