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見張佳玉皺了皺眉,笑著道:“很苦是不是?比起大明的茶來,是要遜色不少。”
張佳玉咽了茶水,問道:“所以先生的確是大明人?為何會到了這兒?”
“江陵,是我父親!”
這話出口,張佳玉手中的茶盞“撲通”掉落在氈毯上,滾燙的茶水濺到手背,他才慌忙拍了拍,將茶碗撿起放在一旁。
“先生說,張江陵...張閣老...是你父親?那你是張閣老第幾子?”
張江陵便是張居正,張佳玉實在沒想到,這個老者竟然是張居正的兒子!
“排行第四,”老者嘆了一聲,“比起我那三個兄長,我資質實在太差,恩蔭錦衣衛同知,后來全家落罪...”
張居正長子是萬歷二年的進士,次子萬歷八年榜眼,三子是萬歷八年狀元,在張居正獲罪時,長子懸梁自盡,次子流放嶺南最后客死他鄉,三子病逝。
而這個第四子張簡修,卻在流放途中失去了蹤跡。
“遇到了流賊,官兵都死了,我僥幸逃過一劫,看著滿地尸首,我想張簡修已經死了,我想帶著我父兄的命,活下去。”張簡修說到這兒,眼底泛著淚光,唇角卻是揚著。
彼時,多么煊赫的一家,父親為相,前三子俱是進士出生,兩個為同年狀元和榜眼,第四子雖沒有三個兄長的學識,但也恩蔭了錦衣衛同知。
可說倒...就倒了...
張簡修抬起頭看向張佳玉,“你適才說遼東這塊被大明收了回去,是怎么回事?”
張佳玉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恭敬回道:“陛下厲兵秣馬,任用賢臣良將,于前年親征遼東,將建奴趕回赫圖阿拉了...”
張佳玉說了不少,皇帝還將流賊打跑了,又重用能人,研制了不少新式火器,還出海打了紅毛番,將滿加剌都拿到了一半的治理權...
張簡修聽得入神,原來朝廷出了一個圣君!
“老先生,”張佳玉雖然覺得有些事已經晚了,但卻還是得說出來才好,“先皇在時,已經恢復張閣老‘上柱國’和‘文忠’謚號,允許家族回籍,陛下在庚午年時,已是肯定了張閣老功績,復其子孫官職,張先生眼下不是罪人,若您愿意...”
“不了,”張簡修知道張佳玉要說什么,“我大哥用命都換不來一句公道,如今就算平反了又能怎樣?還能活過來嗎?”
張簡修看向張佳玉又道:“你可知哈齊蘭是什么意思?”
張佳玉搖了搖頭,但聽張簡修道:“是幸存者的意思,我走到這兒時,不小心掉進了河里,他們以為我尋死,將我救了上來,并不排斥我是漢人的身份收留了我,給我起名是哈齊蘭,這棚子外,那些年輕人的父母祖輩曾經庇護了我,我也該回報他們才是。”
“所以...”張佳玉不明白。
“我不會回大明,但我會給皇帝寫封信,告知他這兒的情況,沒有比我更了解他們是什么樣子的,也沒人比我更了解他們受的苦難,寫好之后,勞你帶回去給皇帝吧。”
張佳玉垂下腦袋,知道自己的勸說顯得很是蒼白,過后點了點頭,“是,晚輩定會盡力!”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