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煙柳畫橋,稻浪連天,運河上商船如織,茶樓酒肆里絲竹不絕,即便是冬日,也不過薄雪點染亭臺,寒梅映著白墻黛瓦,處處透著精致與溫潤。
可遼東這兒卻是蒼莽天地,山勢如鐵,林木森然。
眼下已是春日,可殘雪仍覆著黑土,枯草間偶見新綠,卻顯得格外倔強。
風如刀割,不似江南熏風拂面,而是裹挾著塞外的寒意,吹得人面皮生疼。
散落在廣袤土地上的村落多是低矮的土墻茅屋,炊煙筆直得刺向淺灰色的天空,毫無南方那種氤氳纏綿的韻味。
越往北走,人煙越稀,官道漸漸變成土路,偶有驛卒或商隊經過,馬蹄踏起的是黑褐色的凍土碎屑。
每隔十幾里,能見到明軍的屯堡,土墻上插著褐色的旌旗,戍卒們裹著破舊的棉甲,在寒風中縮著脖子烤火。
再往北,屯堡漸少,取而代之的是女真部落的聚居地,木柵圍成的寨子,里頭是樺樹皮搭的簡易窩棚,窩棚里傳出狗吠和孩童的嬉鬧聲,卻也讓張佳玉心生戒備。
他正想著要不要繞行,或者就此打道回開原時,便見其中一個窩棚里有女人走出,見了他一人面露疑惑,上前用女真語說了句什么。
張佳玉茫然地搖了搖頭,手卻已是摸上了腰間。
那女人并未發現異常,蹙了眉頭想了想,繼而用不熟練的漢語問道:“你是誰?從哪里來的?是大清皇帝讓你來的嗎?”
張佳玉搖了搖頭,回道:“不是,我就是路過的。”
“路過?再往北就是羅剎國了,你要去羅剎國?”女人說起羅剎國時候,臉上明顯多了幾分警惕。
“我不去羅剎國,我從開原來,看看這兒的風光。”張佳玉道。
“開原?”
二人的談話聲將屋中男子引了出來,這人長得人高馬大,張佳玉估計,怕得有六尺多高(宋元明清一尺為31-35厘米,六尺約有兩米不到)。
“怎么了?誰來了?”男人說的也是女真話,待看向張佳玉時,轉了漢話問道:“你是明國人?”
“對,我是!”張佳玉心中頓生警惕。
那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腰上的劍,怕是沒有我這箭快!”
男人說完,卻將手上弓箭放了下來,“但我不殺你,你走吧,回去的時候當心,別遇上大清的巡邏士兵,他們可不會像我們這般好心放過你們明人!”
張佳玉聽了這話卻是一愣,“你們不知道遼東已經是大明的領土了?皇太極回赫圖阿拉了!”
這話一出,門口站著的這對男女俱是露出驚疑之色,張佳玉確定,他們是真不知道。
“天色已晚,你進來說!”男人打開寨子的門說道。
張佳玉卻是猶豫,他們可是女真人,雖不知為何對外頭發生的事情不知情,但如此殷勤,也確實古怪。
“放心,我若要殺你,現在就可殺了,何必邀你進來,我們就是想同你打聽點事,不過你要不愿,我們也不勉強,過幾日派人去南邊打聽也是一樣,不過我剛才說這兒有狼是真的,不是唬你!”男人又道。
“是啊,你不要怕,我們不會害你!”女人也連連點頭,笑著朝張佳玉道。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