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光輝的眼珠，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聚焦在他的臉上。

看到秦東揚，一絲微弱的、破碎的光，在他眼底閃動了一下。

他的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似乎是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秦東揚的目光依舊平靜：“你可真慘啊，莫光輝。”

“你……你這個混蛋……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莫光輝的語氣也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他低下頭在莫光輝的耳邊低聲開口：“其實我去了陳家莊，去了臥龍山……”

“你會癱瘓，就是我給你注射了藥劑……”

“想不到吧！其實，我早就想這么做了……只是你逃得太快了……”

莫光輝的眼睛，一點點瞪大。

血絲，迅速爬滿了他的眼白。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怎么樣？這個驚喜，你喜歡嗎？”秦東揚的笑容溫潤依舊，說出的話卻比刀子還鋒利。

“讓你活著，卻又生不如死。”

“讓你清醒地看著自己一點點腐爛，發臭，變成一堆誰都嫌惡的垃圾。”

“這，才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真正的地獄。”

“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嚎叫，猛地從莫光輝的喉嚨里爆發出來！

他的臉因極度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青筋暴起，五官都錯了位。

他瘋了！

他徹底瘋了！

原來不是報應！

原來不是天譴！

這一切，都是這個魔鬼，這個披著人皮的魔鬼干的！

“公安！！來人啊！！！”他用盡了生命中最后一點力氣，聲嘶力竭地咆哮著，“他是兇手！他才是真正的兇手！！”

“是他害我癱瘓的！是他給我打的毒針！！！”

“把他抓起來！把他抓起來槍斃啊！！！”

門口的看守聽到了動靜，不耐煩地探頭看了一眼。

“吵什么吵！鬼叫什么！”

其中一個看守皺著眉，臉上滿是鄙夷。

“自己都要上路了，還想拉秦醫生下水？真是瘋了！”

另一個看守翻了個白眼，嘟囔道：“可不是嘛，我看他是死到臨頭，徹底失心瘋了。”

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進牢房。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莫光輝的心上。

沒人信他。

是啊……

誰會信一個死刑犯的瘋瘋語？

誰會懷疑一個救死扶傷、前途無量的青年醫生？

莫光輝的嚎叫，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在那里，只有胸膛還在絕望地起伏著。

秦東揚看著他那副萬念俱灰的模樣，滿意地笑了。

他蹲下身，再次平視著莫光輝的眼睛。

“知道為什么，我到現在才告訴你嗎？”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殘忍的憐憫。

“一來，是想讓你死得明白一點，別到了黃泉路上，還以為自己是遭了天譴。”

“二來嘛……”

他的笑容，倏然變得無比燦爛。

“就是因為，你現在說的話，根本就沒人會信啊。”

“嗷——！！！”

莫光輝再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那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痛苦。

他想撲上去咬死他！

他想用盡一切辦法，和這個魔鬼同歸于盡！

可他動不了。

他只能像個廢物一樣躺在這里，任由對方將他的尊嚴、他的人生，碾得粉碎。

秦東揚站起身，撣了撣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他不想再在這個充滿腐臭氣息的地方多待一秒鐘了。

他轉身，沒有再看莫光輝一眼。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時間吧。”

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

整理了一下自己挺括的衣領，秦東揚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離去。

冰冷的鐵門在他身后緩緩關上，隔絕了那個充滿腐朽氣息的世界。

也隔絕了莫光輝絕望又惡毒的咆哮和咒罵。

門外，陽光正好。

秦東揚瞇起眼，看向天空，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

明天，是個好日子。

宜婚嫁，宜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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