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多月,他是怎么過的?
大小便失禁,四肢麻木,脖子以下如同死肉。
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城里人,變成一個連翻身都要靠人的癱子,躺在冰冷骯臟的稻草上,絕望地等待死亡。
這份折磨,這份懲罰,應該……也夠了。
秦東揚的指尖在窗玻璃上輕輕敲擊著,一下,又一下,極有規律。
再拖下去,沒有意義了。
也是時候,給他一個干脆了。
火車到站的汽笛聲,悠長地響起。
秦東揚眼中的冰層,瞬間消融,又恢復了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
他輕輕推了推身邊的童志軍。
“童醫生,醒醒,到站了。”
……
清河縣,童志軍已經在臨海市就跟他們分開了,只有秦東揚和鄭曉麗一起回來了。
下了大巴車之后,秦東揚和鄭曉麗告了別,然而,他并沒有直接回家。
在家門口的巷子口拐了個彎,把沉重的行李往墻根一放,他便轉身,徑直朝著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派出所里,值班的公安同志看到秦東揚,還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哎喲,這不是秦醫生嗎?”
“聽說你去大西北支援了?可真是我們清河縣的驕傲啊!什么時候回來的?”
秦東揚禮貌地笑了笑,神情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嚴肅和凝重。
“同志,你好。”
“我剛回來,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要立刻向你們匯報。”
那公安一看他這神情,立馬也嚴肅了起來。
“秦醫生,您說!”
秦東揚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他早已在腦海里演練了無數遍的說辭。
“我這次去大西北做醫療援助,說來也巧,剛好就被分配到了莫光輝當年下鄉的那個縣。”
“莫光輝?”
公安同志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這個名字,他們可太熟悉了!
這可是個在逃的通緝犯!
秦東揚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是的。后來我們醫療隊下鄉義診,更是巧合地去了他當初插隊的那個村子。”
“我在那里,聽到了一些關于他的事情。”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條理清晰,帶著一種醫生特有的嚴謹和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才知道,莫光輝在下鄉的時候,已經在當地娶妻生子了。”
“而更奇怪的是,我發現,他那個所謂的‘妻子’,近段時間行蹤非常詭異。”
“她總是隔三差五地,偷偷摸摸往一個叫臥牛山的地方跑。”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作為醫生,我比一般人更敏感,也更細心一些,于是就……私下里悄悄調查了一下。”
他露出一絲歉意的表情。
“我知道這不合規矩,但事關重大,我怕打草驚蛇。”
“不不不!秦醫生您做得對!”公安同志急切地問,“您調查到了什么?”
秦東揚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我發現,那個在逃的通緝犯莫光輝,就藏身在陳家莊的臥牛山上。”
整個派出所,仿佛在這一刻,空氣都凝固了。
下一秒,是狂喜的爆發!
“太好了!秦醫生!你可是給我們立了大功了!”
那位公安同志激動得滿臉通紅,立刻抓起電話,向上級匯報。
跨省抓捕的申請,以最快的速度被遞了上去。
秦東揚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平靜地道了別,轉身離開了派出所。
走出大門,午后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提起墻角的行李,邁開步子,這一次,是真正地回家了。
回到家,秦東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從里到外,徹徹底底地洗了個干凈。
洗去滿身的風塵,也洗去心底最后那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