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靜心堂。
檀香裊裊,沁人心脾。
蘇輕雪一襲月白長裙,靜立于窗前,看著庭院中那棵百年銀杏,秋風未至,葉片卻已有了幾分蕭索之意。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剛才在茶樓上與七公主葉清歌那番近乎撕破臉的對話,不過是拂過水面的清風,未曾留下半點漣漪。
“回來了。”
一個沉穩溫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蘇輕雪回身,對著書案后那個身著緋色官袍,鬢角微霜卻依舊腰背挺直的中年男子,盈盈一拜。
“父親。”
大乾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蘇長青。
他沒有抬頭,依舊在批閱著手中的公文,只是淡淡問道:“見到太子派去的人了?”
“是七公主。”蘇輕雪的聲音平靜無波。
“她還是那般沉不住氣。”蘇長青筆鋒一頓,將朱筆擱在硯臺上,抬起頭,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這個引以為傲的女兒身上,“你拒絕了?”
“是。”
“理由呢?”
“輕雪,蒲柳之姿,不堪東宮富貴,恐誤太子千秋大業。”
蘇長青聞,嘴角浮現一抹贊許的笑意,但很快又被一抹深沉的凝重所取代。
“說得好,滴水不漏。”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邊,與女兒并肩而立。
“可太子葉天,他不是個聽得進道理的人。”
蘇長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府邸的高墻,望向了那座金碧輝煌的東宮。
“他是一頭餓狼,你看上的獵物,他會用盡一切辦法弄到手。禮貌的敲門,他試過了,既然門不開,下一步,他就要拆墻了。”
蘇輕雪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明悟:“父親的意思是?”
“太子此人,志大才疏,性情暴戾。今日他能將手足兄弟貶為庶人,流放不毛之地,明日就能為一己之私,對朝中大臣舉起屠刀。”
蘇長青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鐵。
“我們蘇家,立于朝堂百年,靠的不是站隊,而是為國為民的本心。我本想中立,看著皇子們相爭,以待明主。但現在,太子已經把我們逼到了懸崖邊上。”
他轉過頭,看著蘇輕雪那張清麗絕俗的臉,眼中閃過一絲疼惜。
“你拒絕他,不是你的錯。是這太子,配不上我蘇家的女兒。”
“但他的報復,很快就會到來。明面上,他或許會請動陛下賜婚,以皇命壓人。”
蘇輕雪秀眉微蹙:“若陛下賜婚……”
“那便是逼宮。”蘇長青冷笑一聲,“我蘇長青若連女兒都護不住,這首輔之位,不要也罷!屆時滿朝文武,天下士子,會如何看待他這個儲君?”
“但他更可能會用暗的。”蘇長青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會用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逼你就范,甚至……直接將你擄進東宮。到那時,生米煮成熟飯,我蘇家便是騎虎難下,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徹底淪為他的鷹犬。”
蘇輕雪的心微微一沉。
她知道,以太子葉天的品性,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所以,你必須馬上離開京城。”蘇長青一字一頓地說道。
“離開?”
“對,離開。”蘇長青眼中閃爍著老謀深算的光芒,“只要你不在京中,無論是陛下賜婚,還是太子用強,都無從下手。這是一步險棋,也是唯一能破局的棋。”
蘇輕雪冰雪聰明,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深意。
她不在,蘇家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女兒明白。”她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去哪里?”
蘇長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吐出兩個字。
“北上。”
蘇輕雪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
北上?
北涼的方向?
“太子會以為,你會去往江南水鄉,或是回南方祖籍。他絕不會想到,你會去往那苦寒的流放之地。”蘇長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