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一個多月前,若逢她如此嗆他,他會覺得煩躁,覺得她愈發尖酸刻薄。
可現在聽來。
這不還是從前的她嗎?
伶牙俐齒,是非分明。
然而從去年正月到上個月,這期間他卻……
宣王妃久沒聽到這人的聲音,不由抬頭將目光從自己手上移到對方身上。
旋即就讓她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人居然在哭!
剛剛還在發火的人,這會兒居然哭了?!
宣王哭自然不是眼淚嘩啦啦的那種哭法,他只是看著宣王妃,眼眶通紅。
眼淚在他眼里打轉,下頜緊繃,看得出來在極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宣王妃與他一起十幾年,除了新婚那晚他高興和她成婚,抱著她哭了會兒,此外宣王妃還沒見這人哭過。
且新婚那晚是喜極而泣。
是能明顯感覺出他的高興的。
此時哭算什么?
宣王妃看不懂宣王眼里的復雜,愣了愣,隨即就惱了,“騰”地站起身。
“你若舍不得她,大可不必在人前做出那么一副鐵面無私的姿態,犯不著事前罰了人,事后又到我這里來哭。”
“沒得叫人惡心!”
說著,她抬步就要走。
被宣王拉住了腕子。
宣王妃要掙開他,但沒來得及動作,忽聽宣王很是鄭重道:“我有話與你說,關于我罰姜氏的真正原因。”
夫妻一體,以防今后她不小心犯了忌諱,這件事必須要讓她也知曉真相。
以防有人偷聽,宣王將鶴楓堂的下人趕到了院外,命心腹隨從守在院門口。
拉著宣王妃進了內室。
半個時辰后。
宣王妃目怔口呆,受驚嚇的同時亦難以置信,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姜氏竟犯了如此大逆不道之罪,且她不是他們這兒的人,是占了真姜氏的身!
而宣王近一年多對她和瑜姐兒的冷待,竟也是受假姜氏的控制,若非如此她和他原該一直美滿幸福下去!
這……
這簡直堪比志怪故事。
但宣王妃又并不認為這是宣王編造出的假話,以此來為他的見異思遷開脫。
畢竟牽涉到東宮,知情者不止宣王一個。
若為謊,太容易拆穿。
可也正因為如此,宣王妃才覺得荒謬。
過去的一年多里,她時常在想他因何要如此待她和女兒,因何與從前判若兩人。
她當他負心薄幸,為此痛過怒過恨過!
甚至拖垮自己的身子。
然如今。
他卻告訴她一切都是假姜氏在從中作梗,他的所有行都不受自身控制?
他是身不由己的?
“呵……”
宣王妃笑出了聲。
如此,她流過的那些淚,忍過的那些痛。
又算什么?
宣王看著妻子難掩苦澀與嘲諷的笑,只覺如鯁在喉,心似不住地往下墜。
這般怪力亂神之事,她不信也正常。
不過,宣王沒有迫切地要妻子相信他。
“你我之間的事我會用接下來的時間來證實,但今后在外若是有人談及與相關她的事,你我需切記慎。”
宣王妃明白。
她不喜姜氏,卻也不會做那起背地里說三道四之事,如今姜氏犯了大罪。
她更不可能與誰說道她。
妻子明理,宣王心痛的同時更是惱怒。
如此知書達理的妻子他分明一直清楚她為人如何,偏過去一年多他竟會覺得她無理取鬧,尖酸苛刻!
正想著,瑜姐兒從王府前面的學堂回來了,在院外扯著嗓子喊娘。
此前一個月宣王雖多數時間清醒,但因著擔心中途時不時又會變得不像自己,徒惹妻子和女兒難受。
所以上個月宣王住在前院。
如今懲治了姜氏,自己感覺整個人仿佛撥開了一直縈繞在眼前的霧。
此時聽到女兒的聲音,宣王立即一陣風似的跑出去,迫切地想抱抱女兒。
然而女兒一看到他小嘴兒就抿了起來,和不久前她娘的變臉簡直如出一轍。
宣王心中又一陣酸楚。
所幸他深知此事急不得,不論如何,他之前傷害了母女二人都是事實。
想她們重新接納他,他自然要有所付出才行。
宣王妃將女兒接進屋。
看小丫頭喝水時她想起宣王告訴她的,姜氏詛咒宋昭訓腹中孩子一事。
宣王妃不禁想。
不管如何姜氏之前是宣王府的側妃,對人做出那等失禮且惡毒之事,她這個主母都有約束不力之過。
合該有所表示才對。
不知下回何時能再見,她得撇開那些犯忌諱的事,同宋昭訓致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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