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晨鼓響起,緊閉的城門于朝陽下緩緩開啟。
一輛略顯陳舊的馬車緩緩跟在商隊與鏢局之后,待通關文牒查驗過后,方才碾著青石板路,顛簸晃蕩地駛入城中。
馬車頂著微亮的天色,輕車熟路地拐進某個巷口,最后在家不起眼的宅院門前停下。
門環被叩得鐺鐺響,沒多久,院內便有人打著哈欠,趿拉著鞋,睡意尚濃地揚聲喝了一句。
“誰啊?”
“徐娘子的相公。”
門外的話音剛落沒多久,院門就被人從內打開了。
穆珩披著斗篷,快步鉆進了宅院里。
南星立刻去廂房把花容、玖兒都給敲醒了,讓她二人起來燒水煮茶,買些早食回來。
最上面的主子不在,南星自是一人獨大。
有什么事,花容和玖兒不得不聽。
玖兒本就瞧不上南星,被他使喚來使喚去的,便心氣不順地偷偷剜了他一眼,并同花容小聲抱怨。
“就這樣兒還想娶到媳婦兒?”
“哪家好姑娘能看上他。”
花容用手肘碰了碰玖兒,示意她少說幾句,免得讓南星聽見又要嘮嘮叨叨,念個沒完。
暖茶煮好,花容和玖兒二人便帶著帷帽出去買早食。
南星和穆珩則在屋子里談事。
“穆大公子為何這么早就來了京城,怎不陪夫人和兩個孩子在家過個年再來?”
穆珩搓了搓手,坐在火爐前烘著身上的寒氣。
許是過慣了悠閑自在的日子,他舉止文雅地抿了口茶,說起話來亦是慢條斯理的。
“我怕今年過了,明年就沒得過。”
“妖太婆不除,大周百姓的日子便太平不了。”
“早點回來,也能多為主君效份力。”
南星點頭認同。
穆珩歇了口氣,便直入正題。
“主君是如何打算的,可是年后要帶領大軍來攻城,咱們到時配合著里應外合?”
南星甚是謹慎起身,推門看了看屋外。
關起門后,他壓著聲音同穆珩慢慢說。
“大軍是肯定要帶來的,但主君的意思是,仗能不打就不打。”
“畢竟這殺來殺去,最后死的還不都是自己人。”
“無論是城中的金吾衛,還是宮內的禁軍、黑甲衛,褪去官服,那也都是京城里上有老、下有小的百姓。”
“死一個,那就是毀一家子,所以這攻城之仗若是打起來,遭殃的還是百姓。”
“主君仁德,不希望自己奪權之路太過血腥。”
“所以,關鍵還是人心。”
穆珩頻頻頷首。
“確實如此。”
“兩年前,主君之所以未能穩坐龍廷,正是敗于人心所向。如今欲圖東山再起,亦當自昔日傾處而興。”
南星附聲。
“其實,比起藺太后,如今朝野上下,主君已成眾望所歸之勢。”
“畢竟主君一路從南向北,收復流寇,平定藩亂,又帶兵一路殺向西延,趕走了外侵,靠實力打出來的地位,已無法撼動。”
“就這京城,主君帶領十萬大軍來,攻城之戰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眼下我們要做的,便是讓文武百官,乃至京城百姓,能主動大開城門,擁護主君回宮為帝。”
“那可比一路殺到皇宮要風光得多。”
穆珩鎖眉凝思,道:“父親生前有幾位學生尚在朝中做官,當初宮中生變,主君被押入牢獄之中時,也是多虧父親的那幾位學生暗中相助,才讓我和曹公公能順利助主君逃離京城。”
“我尋個日子,偷偷去拜訪下這幾位叔伯,探探口風,順便商議一番。”
京中百姓最是易被鼓動,幾樁流、幾句挑唆,便能讓民怨沸騰。
然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卻遠非如此,他們之間盤根錯節,權利與利益交織,語之間皆藏刀鋒。
再加上能左右局勢的,多是手握實權之輩,南星昔日身為黑甲衛統領守著東宮,鮮少與這些大臣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