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一夜之間,上京城換了人間。
百姓們推開門,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發現世界變了,又好像沒變。
變了的,是那高懸于城樓之上,迎風招展的旗幟。
代表夏氏皇族的玄鳥旗已然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他們從未見過的,黑底金邊,中央一個龍飛鳳舞的“林”字大旗。
神威軍的士兵取代了往日驕橫的禁軍,接管了城防。
他們軍容嚴整,秋毫無犯,看到掃街大娘的垃圾車要倒,還會主動上前扶一把,引得大娘連聲道謝。
沒變的,是文武百官,依舊要去上朝。
只是這一次,他們邁入的不再是象征皇權巔峰的太和殿,而是被臨時辟為議政之所的文華殿。
每一步踏在漢白玉的地面上,他們心中的忐忑與恐懼,都遠勝以往任何一次面見天子。
文華殿內,氣氛莊嚴肅穆,卻又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怪異。
怪異之一,是殿中無龍椅。
那九十九級丹陛之上,本該擺放九龍金漆寶座的地方,此刻卻空空如也。
丹陛之下,只放了一張簡樸的紫檀木大椅。
林風就那么隨意地坐在那里,一身青色常服,既非龍袍,也非王袍,氣定神閑。
怪異之二,是殿中站立的人涇渭分明,殺氣騰騰。
文官一列,以吏部尚書楚文宇為首,一個個噤若寒蟬,眼觀鼻,鼻觀心,仿佛變成了木雕泥塑。
而另一邊,則站著一群煞氣沖霄的“不速之客”。
趙姝穎、雷洪等一眾神威軍高級將領,身披帶血的戰甲,手按腰間刀柄,眼神如鷹似狼,毫不掩飾地在那些文官身上刮來刮去。
那冰冷的目光,讓這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大人們如芒在背,冷汗浸濕了朝服。
最怪異的,是角落里還戳著一個異類。
趙猴子搬了個小馬扎,捧著一個碩大的茶碗,時不時“滋溜”一口,東張西望,那百無聊賴的樣子,活像個被硬拽進課堂的頑童,與這肅殺的朝堂格格不入。
“咳。”
楚文宇喉頭發干,輕咳一聲,作為百官之首,他必須站出來打破這死寂。
他上前一步,深深一躬。
“主公,國不可一日無君。夏氏無道,天下歸心。還請主公順天應人,早日登基,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請主公登基!”
他身后,一眾文官如夢初醒,呼啦啦跪倒一片,聲音卻遠不如往日那般洪亮整齊。
這套流程,他們演練了無數遍,是每一個新舊交替的必備戲碼。
然而,林風只是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來。
“登基之事,不急。”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像一根針,刺破了殿內緊繃的氣氛,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國號、禮儀、典章,這些都可以慢慢商議。”
“眼下,有三件火燒眉毛的事,必須立刻去辦。”
來了!
所有人心頭一緊。
新朝的第一把火,要燒起來了!
林風伸出一根手指,目光平靜。
“第一件事,徹查上京血案,為所有蒙冤而死的士子平反昭雪。”
“所有參與屠戮的皇城司番子、禁軍士兵,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緝拿歸案,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嚴懲不貸!”
“周夫子等一應大儒,恢復名譽,以國士之禮,重新安葬。”
“撫恤其家人,彰其風骨!”
此一出,文官隊伍中,不少人瞬間眼圈一紅,低頭拭淚。
周夫子門生故吏遍天下,這一道政令,頃刻間便為林風贏得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楚文宇更是老淚縱橫,再次躬身下拜,聲音哽咽。
“主公仁德,天下士子,感念不盡!”
林風面色不變,目光轉向趙姝穎那邊殺氣騰騰的武將。
“第二件事,重農。”
“自今日起,免除天下農稅三年。”
“同時,在戶部之下,增設‘農務司’,招攬天下精通農學者,研究良種,改良農具,興修水利。”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
“我要讓這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飽飯,碗里,不再有觀音土。”
此一出,就連那些鐵血武將,都面露動容。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出身貧寒,深知“吃飽飯”這三個字,對底層意味著什么。
牛二甕聲甕氣地踏前一步,抱拳吼道:
“主公英明!俺們這些大頭兵,就是從田里爬出來的,知道餓肚子的滋味!誰能讓俺們家里的老小吃飽飯,俺這條命就是誰的!”
他這話粗鄙,卻道出了最樸素的人心向背。
林風微微點頭,隨即,他緩緩豎起了第三根手指。
這一次,他的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銳利。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自今日起,廢除‘舉孝廉’與‘九品中正制’!”
“開設,‘文武科舉’!”
轟!
這短短一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文華殿中悍然炸響!
整個大殿,瞬間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所有的文官,都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震驚、駭然,甚至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廢除九品中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