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說一句,陸奎的太陽穴就突突跳一下。
見陸奎臉色難看,蘇未吟明知故問,“陸將軍難道覺得我說得不對?”
陸奎按在膝蓋上的手攥得指節發白,“說得對,說得對……”
蘇未吟滿心嘲弄,面上卻很是認真,“想不到陸將軍如此深明大義,是我之前狹隘了,還以為陸晉乾所為乃是將軍授意,好在今日將誤會說開了。”
既然陸奎有‘止戰求和’之意,她也不想把精力浪費在沒有意義的內斗上,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陸奎從椅子上起身,辭懇切,“怎么會是我……你不知道,自你去了侯府,為父沒有一日不惦記你。兄妹四個,從小到大就屬你最懂事最省心,為父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只是不善辭罷了。”
陸奎有些心虛,眼神也跟著微微閃爍。
他是如何對待這個三丫頭,又是如何對待其他三個孩子,心里豈會沒數?
不過生養之恩大過天,沒有他這個老子,這孽障都不可能來到這世上,光是這一點,她就該永遠對他感恩戴德,聽計從。
雨聲依舊滂沱,蘇未吟唇角勾起一絲極冷淡的弧度。
“既已斷親,陸將軍這聲‘為父’還是莫再提了,不符禮法。此番北上,唯愿你我能夠勠力同心完成重任,不負陛下所望。”
陸奎見好就收,也不急于這一時,正義凜然的附和兩句,便讓她快回去烘頭發。
在給蘇未吟之前,陸奎自己拿這個熏籠烘干了頭發,還烤了會兒手,這會兒炭已經快燃透了。
手上無事,蘇未吟便提著熏籠打算下樓去叫驛卒加炭。
她前腳走,陸奎后腳也準備出門,剛將房門拉開一條縫,就見斜對面的門先一步打開,監察御史嚴狄加緊步伐朝蘇未吟追過去。
“郡……啊,蘇護軍,留步。”
嚴狄在走廊盡頭將人追上,那張總是繃得嚴肅刻板的臉,罕見的浮現出幾分笑意。
當初一同南下,他就見識過蘇未吟的本事,那叫一個心服口服,此次再度同行北上,自是要比別人多幾分親近。
再者,這還是御賜的昭王妃。
在南州的時候,要不是昭王殿下舍身相救,他這條老命就交代在那兒了。
陸奎悄悄蹲在門口,豎起耳朵聽倆人說什么,奈何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內容,只看到平時不茍笑的老家伙擠出滿臉褶子。
“嚴大人。”蘇未吟淡笑回應。
見他有只手撐著腰,半邊身子僵著,關切問道:“嚴大人這是怎么了?”
嚴狄一難盡的擺手,“下雨天地上滑,昨日不慎摔了一跤,把腰扭了。今天連著趕路,在馬車里顛簸一番,直接動不得了,方才叫隨行醫官扎了幾針,還是痛得厲害。”
說完,嚴狄連看她幾眼,想說什么又不好開口的樣子。
蘇未吟頓時明白了,主動說道:“要不,我叫采柔過來給你看看?”
嚴狄等的就是這句話,順勢道:“那就有勞采柔姑娘了。”
在南邊的時候,他見識過采柔的醫術,一針祛痛,藥到病除。
他是實在沒了法子,一來疼痛難忍,二來也怕萬一拖嚴重了耽誤后面的行程,也就顧不得男女有別了。
老話也說了,醫者眼中不分男女嘛!
陸奎往前湊了點,怕被發現,又趕緊收回來。
說什么呢這倆?嚴狄怎么這個表情……
見兩人往回折返,陸奎馬上縮回去將門關上。
蘇未吟回到房間,叫星落陪著采柔去幫嚴狄看看。
透過刻意未關嚴實的門縫,看到蘇未吟手下的兩個姑娘徑直去了嚴狄房間,陸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嚴狄那老家伙一臉難以啟齒的樣子,還扶著腰。
這孽障真是好手段啊!
監察御史乃是天子耳目,把嚴狄收買了,回京后在陛下面前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還不由她說了算?
當初南下也是嚴狄跟著去的,怪不得這個孽障被胡人伏擊,最后不僅屁事兒沒有,還被封了郡主,想來這背后嚴狄沒少出力。
這老家伙,平時裝得嚴肅剛正,沒想到好這口。
陸奎撫掌,心思活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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