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抵在石板上,七尺男兒熱淚滾滾而落。
“別謝我,謝王爺。”陸未吟凝著目光,看向前方轉角處負手走來的玉白身影。
楚越似有所感,抬頭看過去。
軒轅璟悠然踱步,像是出來閑逛一般,幽深眼眸卻深不見底。
走近,他看到她眼底泛紅,眼尾的胭脂痣仿若浸血。
帶著幾分玩笑口吻開口:“陸小姐可真會安排。”
陸未吟福身行禮。
“王爺垂惻怛之心,恤死事之孤,使忠魂無顧家之憂。待眾斥候沉冤昭雪,王爺必獲三軍袍澤感泣,天下稱贊。”
家眷們得到妥善安置和照料,軒轅璟得了美名和軍心,一舉兩得。
“陸小姐之有理!”
軒轅璟示意星嵐將楚越扶起來,又吩咐星嵐另外找地方安置兄弟倆。
此案只剩這兩個人證,放在外頭他不放心。
第二天一早,陸未吟換上勁裝,正準備去晨練,采柔匆匆來報,說楚家兄弟之前藏身的藥鋪遭遇大火,被燒了個干干凈凈。
兩邊的商鋪也被波及,還燒死了個腿腳不便的老人家。
“沒想到隔著千里,劉柯的手竟能這么快伸到京都來。”采香心有余悸。
幸好王爺提前把人帶走了。
“不一定是劉柯。”陸未吟用牙咬住腕帶自己系緊。
多半是宮里那位。
昨晚又有夜雨,地上濕漉漉的,陸未吟來到練功場,蕭西棠正在練槍。
盡管武考已經結束,蕭西棠仍舊晴雨不輟,不光如此,他還看起了兵書。
雖然聽禾順說,他總是看著看著就枕著兵書打起鼾來,但有這個意識和覺悟,已經算是很大進步了。
陸未吟和尋常一樣同他對練,打完再復盤。
指點完招式,蕭西棠去旁邊喝水,眼睛時不時的偷瞄。
陸未吟旋了個棍花,“有話就說。”
蕭西棠給她遞水,“陸晉坤怕是要腦袋搬家了,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陸未吟接過杯子喝了口水,遠遠望著幾乎要沉到屋頂上的重云,“嗯,知道。”
“陸奎來找了你好幾次,都被祖母給擋回去了,昨兒下午又來,還賴在侯府門口不走。祖母讓人把他領到萬壽堂,指著鼻子痛罵了一頓,說他沒長良心苛待親女。”
“還說你現在已經過繼到侯府,不再是將軍府的人了,他要是再來叨擾,就告到京兆府衙門去,看他陸將軍臉上掛不掛得住。”
陸未吟放下水杯,臉上浮起笑意,“祖母是真疼我!”
她知道陸奎登門,卻不知道老太君替她出頭痛斥陸奎一事。
蕭西棠隨手舞著槍,“要我說啊,你索性趁此時機,徹底和陸家做個了斷,等父親巡稅回來,就把你記到蕭氏族譜上,改名叫蕭未吟。”
陸未吟啞然失笑。
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因為以她對陸家父子的了解,根本不可能將她族譜除名。
尤其她現在已經在永昌侯府站穩腳跟。
陸奎只會想和她修復關系,讓她拉將軍府一把。
陸未吟隨便應付兩句,狀似隨意問道:“聽說太子巡邊都快回來了,不知侯爺巡稅何時結束?”
“聽祖母說得等到年底才能巡完。”
見她臉上浮起些許失落,蕭西棠問,“想你母親了?”
裝作被說中心事,陸未吟別開視線,似是從慌亂中隨便揪了個話題,“太子回京,會不會重新起用大公子呀?”
“為何這么說?”
“他不是給大公子賜過冰絲軟墊嗎?還有阿鳶那顆寶貝紫珠,也是皇后娘娘賞的。可見他們待侯府十分親厚,想來也不會一直讓大公子賦閑在家。”
蕭西棠輕嗤搖頭,話語間帶著幾分嘲弄。
“你想太多了。賞冰絲軟墊給堂堂鎮岳司副指揮使,你真當這是嘉獎?這是膈應大哥呢,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至于那顆東珠,阿鳶當寶貝,但對于皇后來說,不過是隨手可得的小玩意兒,賞給勛爵貴眷,走個人情往來而已。”
目光交匯,蕭西棠罕見嚴肅起來,“蕭家世代恪守祖訓,只做純臣效忠天子,絕不摻和朝堂黨爭,父親更是謹遵此訓,不敢有違。若太子真的起用大哥,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陸未吟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
心里跟著松了口氣。
永昌侯府非太子一黨,那她就放心了!
臨近中午,又下了一場細密的雨,天色始終陰沉。
鳳儀宮里早早點亮火燭,半敞的華窗流瀉出明耀的光芒。
茶盞遞到嘴邊,皇后豁然抬眼,睨向跪在面前的侍衛統領,鳳釵上金穗微晃。
“什么叫找不到?兩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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