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侍衛統領崔行舟,皇后從崔家帶來的人。
“娘娘息怒!”崔行舟頭顱低垂。
皇后鳳眸微瞇,茶盞重重落在桌上,濺出幾點茶水。
鑲寶石的金護甲高高抬起,與高挑的眉梢如出一轍的凌厲,“明明已經追查到蹤跡,怎會突然消失不見,莫不是走漏了風聲?”
崔行舟搖頭,語氣篤定,“不會,帶的都是自己人。”
所謂自己人,指的是崔氏家奴,一個個送進宮供皇后驅使,可以完全信任。
皇后望向窗外陰沉的天色,“繼續暗中搜查,一旦發現蹤跡,格殺勿論!”
劉柯的事決不能被捅出來!
太子巡邊,若是連勾結外族這么大的事都沒巡察到,皇上和文武百官將如何看他?
兩年苦勞毀于一旦,加上劉柯和崔家的關系,還會被質疑徇私枉法。
最重要的是,萬一查到劉柯從月氏人手里換來的那些東西……
蟻穴可潰萬里堤,那兩個從幽州逃回來的人,必須死!
秋風起,京都風云暗涌,遙遙萬里外的胡地也迎來腥風血雨。
月如彎弓,落入琥珀凝煞的深瞳。
一聲短促哨響,無數手提雙刀的精壯漢子吼叫著沖向前方,聲勢浩大,地動山搖。
短兵相接,火星與鮮血一同噴濺。
刀光絞碎月色,喊殺聲和慘叫聲共同敲響屠殺之夜的戰鼓,大半個時辰后才漸漸平息。
夾著黃沙的風像刀子一樣刮過粗糲的臉頰,銀色鼻環隨呼吸微動,足有八尺的高大身軀在地上投下一道長影。
闊步向前,踩著滿地鮮血和尸體邁入氈帳。
手中,死不瞑目的人頭往下滴出一串血點。
獸骨珠串成的門簾發出清脆的聲響,強撐著一口氣坐起來的烏延拓猛咳著看過來,雙瞳劇烈震顫。
“哈圖努,竟是你!”
“不是我,難道還是你那個鉆到女人裙子底下就爬不出來的大兒子?”
哈圖努隨手一扔,手里的人頭咚的一聲落在木質地板上,骨碌碌的滾到烏延拓面前。
烏延拓定睛一看,正是他的大兒子烏延悍。
氣血翻涌,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前不久,他的二兒子烏延勇死于親哥哥之手。
胡地爭權向來如此,只有生死,沒有輸贏,可沒想到,最后便宜了這個不聲不響的狼崽子!
烏延拓自知大勢已去,撐著地弓腿跪下,右手放在左胸作出臣服姿態。
“從今日起,你便是烏桓部的新首領。我只求你,善待明姬,她把你放在心尖上,從來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哈圖努走上前,馬皮靴踢開擋路的頭顱,毫不猶豫的將尖刀送入烏延拓的胸口。
重復抽刺數遍,最后拔出來,熟練割下頭顱。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無頭尸身,哈圖努語氣真誠,“我愛明姬,我對她的心像篝火一樣滾燙。所以……我怕她傷心,已經先一步送她下去等你們了,馬上,你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提著滴血的頭顱走出氈帳,單手舉過頭頂。
眾人振臂高呼“首領”,連天上的星子都在跟著震顫。
“勇士們!”哈圖努虎嘯般的聲音遠遠傳開,“胡地九部各自為政,如同一盤散沙,從今日起,我們便要將這盤沙,擰成一股繩。我們要讓整片胡地,從此只有烏桓!”
“烏桓!烏桓!烏桓!”
山呼海嘯中,哈圖努遙望南方,野獸般冰冷的眸子射出貪婪的精光。
腦海中浮現出前世去大雍都城受降時沿途所見的場景。
山明水秀,地廣物博,土地肥沃,隨便在哪里撒下一把種子,都能開花結果。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要的,都不只是統一胡地九部!
落下雙臂,哈圖努閉上眼深吸口氣。
“天神庇佑,風不咬人的好地方,也該輪到我們去享受一回了。”
月落日升,帶著血腥的風揚起黃沙,也將哈圖努血洗烏延家,成為烏桓部新首領的消息帶到鎮北軍大營。
宋爭鳴如遭雷擊。
怎么會……
明明前陣子才收到消息,說烏延悍親手斬殺了弟弟烏延勇,即將成為新的烏桓部首領,怎么會突然變成哈圖努?
竟真讓陸小姐說中了!
那別的消息呢?
哈圖努真的會統一九部嗎?
徐大將軍身邊真的藏著一個細作嗎?
宋爭鳴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操練時心不在焉,被楊威武揪出來罵了一頓。
日落時分,宋爭鳴枕著胳膊躺在草垛上,看晚霞似火,看大漠孤煙,思緒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