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的開的車是在凌晨兩點到達千涼鄉的,開到一半就開始下雪了。
臨時借來的這輛車沒有鏈條,沒辦法在這樣大的雪里繼續行駛,一直在打滑。
但他沒停,朝著目的地一直折騰,到了凌晨三點左右才進入千涼鄉的村口。
到處都是一片漆黑,偶爾有那么一家的燈光在亮著。
他不是那種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將座椅后背往后放,拿過旁邊的毛毯蓋上,就這樣躺在椅子上打算將就一晚。
哪怕是隨便借來的車,依舊是幾百萬級別的,車內的溫度很合適,外面的大雪一直在下,窗戶上是一層霧氣,他抬手擦了擦,盯著漫天的大雪發呆。
他突然想起有一年大雪,全國出現了罕見的雪災,他跟溫瓷那時候才上高中,她身子骨弱,總擔心她冷了感冒,于是每天都必須讓她穿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去學校。
溫瓷以前是挺聽話的,讓她穿就真的穿,就是上學回來臉色不太好看,說是有男同學給她取了個外號。
他問是什么?
她就繃著一張臉,“他們都喊我qq。”
裴寂當時一瞬間笑趴在她肩膀上,看到她渾身臃腫的樣子,別說還真有點兒像。
剛租房的時候,出租屋的空調制熱效果不太好,冬天冷,兩人就蓋著被子。
她小時候沒被好好養過,腳一到了冬天像冰棍似的。
他賺到買空調的錢立馬就換了,一整個冬天就開著空調,怕冷著人。
但溫瓷下大雪那年還是發燒了,躺在床上,燒迷糊了說不出話。
裴寂也沒敢再去上學,那時候已經開始擔心兩人大學不在一個學校,所以總是督促她上課要認真聽講,她突然又說要去學藝術,他也同意了,想著她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時候并不知道她在藝術課上的分數高,所以他第一年考上帝大的時候,就開始物色周圍不超過十公里的專科學校。
結果她挺爭氣。
裴寂心口有些難受,當年溫瓷突然轉藝術的時候,他真以為她只是一時興起。
他每天忙著掙兩個人的學費,實在沒心思去思考太多,對她的關注就是縱容,認為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想做什么也可以,他從未去深究過她為什么要突然轉藝術。
所以每次她哼曲兒的時候,他也只當她是開心。
到這一步也是活該,活該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就這樣錯過了很多次可以保護人的機會。
他咽了咽口水,大概是這樣的大雪夜會讓人變得恐慌,所以那種即將失去什么東西的感覺就一直縈繞著,讓他睡得不安穩,他從來沒有這樣期待過天亮。
天蒙蒙亮的時候,外面的積雪更厚了,他將車往里面開,直到停到一戶人家的庭院里。
他之前來過這,還堆了兩個雪人還給她。
他看了一眼時間,才六點過,現在去敲門怕她生氣。
他一直熬,熬到七點,才去敲門。
開門的是個女人,是老陳的老婆,看到裴寂的長相,她有些驚訝,“你找誰?”
“溫瓷,我找溫瓷,她在這里么?”
女人的眼里一瞬間變得警惕,昨晚他們村里的人還在一起開了會,近期的不少游客都開始罵溫瓷了,她擔心這人找上門也是想對溫瓷不利。
熱搜上的事兒他們都知道了,雖然他們不上網,但航子是年輕人,從小百靈來到這個村里之后,就開始研究直播什么的了,所以熱搜上的事情他們都清楚,都知道,大家沒忍住為小百靈發聲,那些曾經支持他們的人開始紛紛罵他們,說他們犯法,不分青紅皂白的支持罪犯。
現在那些因為小百靈來旅游的人,都在打算離開了,千涼鄉就像是個蠢笨的孩子,被人短暫的愛了一下,又被很快的丟棄,大家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但他們跟溫瓷相處了那么一段時間,當然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怎么可能殺人。
他們以前做錯了,良心已經受了煎熬一次,這次可不能再做錯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