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潔白的絹帕,輕輕地蘸了蘸溫水,然后慢慢地將其靠近溫嶺的肩頭。
他的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一件珍貴的瓷器,稍有不慎就會破碎。
當絹帕觸碰到溫嶺肩頭的血跡時,君昭眼神一凝,但他很快就穩住了自己的動作,繼續輕柔地擦拭著。
每一次擦拭,君昭都格外小心,生怕給溫嶺帶來一絲一毫的疼痛。
溫嶺垂眸,指尖無意識攥緊膝上衣料,指節發白,卻終未躲閃。
"世家動了手,"君昭聲音低啞,像雪壓竹梢,"你怕么?"
溫嶺抬眼,眸中雪光與燈火交織,亮得耀眼:"怕。但更怕寫不下去。陛下賜臣筆,臣便要寫完。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要把'國泰民安'四字,寫在最后一頁。"
“你呀,還是一點沒變!”
車輛緩緩駛過榆柳巷,雪花如同輕盈的精靈一般,悄然無聲地飄落下來。
它們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大地上,仿佛給來路披上了一層潔白的絹布,將所有的血痕和殺機都掩蓋得嚴嚴實實。
君昭掀簾回望,雪光映在他眸底,像寒星墜火:"一年后,新史成,本王陪你,去雪廬吃茶。到那時,再無人敢動你半分。"
小車轆轆,駛離殺機暗涌的榆柳巷。雪漸歇,風仍緊,玄青車幔被刮得"獵獵"作響,像一面不肯折的旗。
車停攝政王府,朱門洞開,燈火如潮。君昭先一步下車,玄狐大氅被風揚起,像給寒夜撕開一道黑縫。
他轉身,親自掀開車簾,向車內伸出右手,聲音低而穩:
"到家了,下車。"
溫嶺踏出車廂,青布袍角被風掀起,露出內里補丁,卻洗得發白,像一片不肯染塵的云。
他抬眼,望見府內回廊懸燈,燈紗繪《山海圖》,魚龍被火光映得似要破紗而出;銅爐獸炭添得旺,火舌"噼啪"作響,像給這重重府邸,點起無數盞小太陽。
他指尖微顫,卻站在原地,不肯再前行――
"王爺,臣...衣濕,恐污貴地。"
君昭卻先一步握住他腕子,掌心溫度透過衣袖,像給冰雪里注入一縷春泉:"本王不懼污,只懼失才。"
君昭親引溫嶺入東偏院――
室不大,卻極暖,地龍燒得極旺,青磚地面被熱氣蒸得微溫,赤足可行。
榻上鋪一張玄狐褥,毛鋒濃密,像給寒夜鋪了一層黑云。
矮幾一只,上擺一只小小銅爐,爐內龍涎細篆,青煙一縷,像給空氣點上一縷春。
在西邊的墻壁上,懸掛著一盞精美的琉璃燈。這盞燈的燈罩上繪制著一幅雪里紅梅的圖案,細膩而逼真,仿佛能聞到那寒梅的香氣。
當燭火被點燃時,柔和的光芒透過燈罩,映照在墻壁上,使得那紅梅的花瓣宛如活物一般,微微顫動著。
隨著微風的吹拂,燈影也在墻壁上搖曳生姿,仿佛那紅梅在風中舞動。
而這燈影不僅落在了墻壁上,還輕輕地落在了溫嶺那蒼白的側臉上,給他的面容增添了一絲微弱的暖色。
君昭命人取來藥箱――箱體烏木,角包銅,打開,內分格,格內瓶罐井然,白絹、金創、玉匙,一應俱全。
他親自以溫水濯手,指背舊疤被熱氣一蒸,隱隱發紅,卻動作極輕,像怕碰碎一片薄瓷。
溫嶺肩頭的傷,不深,卻長――
一道寸許血痕,被刀刃劃破,邊緣微卷,像一張被撕開的舊紙。
君昭以銀剪剪開他袍角,露出傷處,指尖蘸了藥酒,輕輕按下。
藥酒沾肉,刺痛瞬間襲來,溫嶺本能地吸氣,指節攥緊膝上衣料,卻未出聲。
君昭抬眼,聲音低而溫:
"疼,就說。本王這里不是刑堂。"
溫嶺笑,唇色發白,卻帶調侃:
"疼...但疼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