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聲音緩而清:"好。新史非舊檔,需縱筆寫山河,也需鐵筆錄是非。你低品,卻高才;你無根,卻無畏。――正合此任。"
他說到"無畏",指尖輕點案上舊檔,像點破一層寒霜。
公孫卿起身,自架上取下一卷舊錄,拍去浮灰,遞與溫嶺:"此為貞觀至開元舊檔,你且拿去做底。至于人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雪燈,像在給寒夜點一盞暖,"需抄錄者,我自派;需勘合者,我親自來。你只管寫,寫到你心里那桿秤,平了為止。"
溫嶺抬眼,眸中雪光與燈火交織,像被點燃的春信。
他雙手接過舊檔,指背舊疤被火光映得發亮,卻不再覺得寒。
他俯身,長揖到地,聲音低而穩:"有公孫大人在,臣...敢寫。"
公孫卿以銅箸挑燈,火光"噼啪"一跳,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一個青衫佝僂,卻筆挺如竹;一個灰袍清瘦,卻穩如山。
案上,新紙展開,溫嶺以筆蘸墨,落筆――"新史初頁:長安元年,雪大,民有菜色,然燈市如晝..."
雪仍在落,卻不再冷。
窗外,一枝早梅被風吹落,花瓣飄在窗紙破洞上,像給新史點上一枚朱砂印。
公孫卿立于案側,目光落在那初頁上,聲音低而溫:"寫吧。寫雪,也寫燈;寫寒,也寫春。
等你寫到'國泰民安'那一頁,
我陪你,去雪廬吃茶。"
溫嶺點頭,眸中燈火長明,像給這寒夜,點起第一盞,不肯熄滅的春信。
此后數月,溫嶺每日埋首于舊檔與新紙之間。他筆下的文字如潺潺流水,淌過盛世的繁華,也淌過民間的疾苦。
公孫卿亦如承諾般,時常親自前來勘合史實,與溫嶺一同在昏黃的燈火下推敲字句。
然而,朝中并非所有人都樂見新史的撰寫。幾位權臣暗中勾結,試圖阻止新史如實記錄他們的劣跡。
幾日之后,溫嶺在舊檔中發現了一些與當今權貴家族相關的敏感內容,其中涉及到諸多不可說的隱秘之事。
他深知如實記載定會招來大禍,但想起公孫卿的鼓勵,還是決定秉筆直書。
此事很快傳到了權貴們的耳中,他們派人前來威脅溫嶺,要他篡改內容。溫嶺堅守底線,不為所動。
公孫卿得知后,暗中相助,利用自己的人脈和威望為溫嶺擋下了不少明槍暗箭。
在兩人的堅持下,新史的編寫艱難卻堅定地進行著。每一次落筆,都像是在與黑暗勢力對抗。
窗外的早梅漸漸綻放,像是在為他們的堅守而喝彩。而那“國泰民安”的那一頁,似乎也在這重重困難中,漸漸有了模樣。
一日,溫嶺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警告他若不按他們的意思修改內容,便會有大禍臨頭。
溫嶺眉頭緊鎖,手中的筆微微顫抖,但很快,他便將信付之一炬,眼中重新燃起堅定的光。
公孫卿得知此事后,拍了拍他的肩:“莫怕,有我在。”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在這小小的書齋中,用筆墨與黑暗勢力抗衡,只為那心中的“國泰民安”,為新史能如實流傳于世。
然而那些世家貴族越來越過分……
正月十六,新史初稿甫上,墨跡未干。
世家耳目已動,奏疏如雪片飛入通政司――
"錄事溫嶺,妄議閥閱,毀謗祖制,請付有司!"
"內侍之身,心懷不軌,當嚴懲!"
君凌覽疏,眉峰緊蹙,朱筆卻遲遲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