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羅衣輕解,珠釵斜墜。
瑞瑛的呼吸拂在何衍耳側,溫熱里帶著酒香。何衍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十指相扣。
掌心緊緊纏繞,呼吸漸漸粗重,蠟淚堆成小山,燭心漸漸結成并蒂花形。
東方既白,洞房窗欞透進第一縷晨曦,瑞瑛伏在何衍的臂彎,青絲鋪了滿枕,發梢纏著他的指尖。
瑞瑛悠悠轉醒,睜眼便見何衍正凝視著自己,四目相對,她臉頰緋紅,羞澀地將頭埋進他懷里。
何衍輕笑,輕輕撫著她的背。
這時,外間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該起身梳妝了,等下還要去給老夫人敬茶呢。”
瑞瑛這才想起今日還有這等重要之事,王老夫人留宿在客房,還沒有回府,是要去拜見的,她忙要起身。
何衍卻將她按回懷中,輕聲道:“別急,再陪我一會兒。”
瑞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卻也依了他。
片刻后,何衍才松開她,幫她理了理凌亂的發絲。
瑞瑛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梳妝打扮。銅鏡中,她面色紅潤,眉眼含情,更添幾分嫵媚。
何衍站在一旁,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輕抬左手,指腹掠過她的眉尾,眉色淡而柔,像遠山雨后未干的黛煙。
有成語叫舉案齊眉,新婦第二日須得夫君親手畫眉,方能白頭到老。這是個美好的寓意,他也想試試。
銅鏡旁放著一只螺鈿小盒,內盛新調的青黛,黛膏用初春荷葉露與昆侖螺黛末研合而成,色如鴉翅,帶一點冷香。
何衍拈起一柄紫豪眉筆,筆管細若蘆莖,筆鋒軟如雁絨。他蘸了極淺一筆,先在手背試色,顏色恰到好處,黛痕微青,恰似將生未生的柳葉。
他湊到旁邊,半俯身,挽起袖子露出腕骨,紫豪貼近瑞瑛眉峰時,她睫毛輕輕一抖,撲簌簌的像展翅欲飛的蝴蝶。
何衍屏住呼吸,順著她的眉骨,自眉尾向眉心微挑,動作輕熟而緩慢。
他看了一眼覺得不太滿意,再次嘗試,第一次太淡,像隔窗煙雨;第二次太濃,又似遠山晝墨;第三次才覺得深淺恰好,如一對并肩的羽翅。
瑞瑛恰在此刻睜眼,她對上銅鏡的妝容甚是滿意,新眉與淺唇相映,像初綻的杏花帶雨。
“夫君這雙巧手,不僅會下棋,竟還學會了畫眉。”
“為夫還甚是手生,下次定一次完成。”
待瑞瑛梳妝完畢,兩人攜手出了房門。一路上,眾人皆投來艷羨的目光。
到了老夫人房里,瑞瑛盈盈下拜,奉上茶盞,聲音軟糯:“兒媳給老夫人敬茶。”
老夫人滿意地接過茶,賞了她一對龍鳳玉鐲,笑道:“好好好,以后你可要和衍兒好好過日子。”
瑞瑛羞澀點頭,與何衍相視一笑,只覺這往后的日子,定是甜蜜又美滿。
敬茶禮畢,老夫人慈愛道:“今日天氣不錯,你們小兩口去花園逛逛吧。”
何衍與瑞瑛領命,手牽手漫步于花園之中。園中繁花似錦,蝶舞蜂飛,宛如仙境。
王瑞瑛被一朵嬌艷的牡丹吸引,俯身輕嗅花香。
何衍看著她嬌俏的模樣,忍不住從背后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你比這花還美。”
瑞瑛臉頰緋紅,輕拍他的手:“就會哄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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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京畿南郊的官道上,梅氏族人被鐵鎖磨著踝骨,身上已經多了多道血痕,押解的騎尉手執著鞭子,每一遍下來,身上便血痕累累。
梅潤笙走在最前面,褪下了那身官袍,身上灰色囚衣早被汗水與塵土糊成硬殼,脊背鞭傷未愈,讓人看著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