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卿猛地睜開眼睛,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原本堵塞的經脈變得暢通無阻,連多年前修煉留下的暗傷,都在這兩股能量的滋養下漸漸平復。
張玉汝的指尖依舊停在她的眉心,黑白能量緩緩收斂,直到最后一絲能量收回,他才緩緩收回手。
“你身體里被家族留下的禁制,已經清理干凈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剛才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過,你家族那邊,應該很快會收到你‘死亡’的信息――畢竟,七位宗師隕落,沒理由只有你活下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一旁的夏侯雪,再落回李硯卿身上時,語氣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如果想活下去,就趁早離開李家的勢力范圍,別再摻和天人的紛爭。另外,”
他的視線在兩女之間轉了一圈,最終定格在夏侯雪身上,“照顧好她。”
說完這句話,張玉汝沒有再停留。
他轉身,身影漸漸融入身后坍塌空間的混沌光影中,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很快便消失不見。
李硯卿僵在原地,指尖下意識地觸碰了一下眉心――那里還殘留著一絲微涼的觸感,仿佛張玉汝的能量還未完全消散。
她看著張玉汝消失的方向,眼底滿是怔忪,剛才的恐懼、苦澀、不安,此刻全都被一種復雜的情緒取代,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她的心頭。
她甚至忘了要回應,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風卷起衣角,耳邊只剩下遠處空間裂紋傳來的脆響。
夏侯雪走到她身邊,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絲茫然:“他……這是……”
李硯卿緩緩搖頭,卻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張玉汝為何要幫自己解除禁制。
但她清楚地知道,從張玉汝指尖落下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或許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天人李家為了維系家族統治、確保成員的絕對忠誠,自有一套殘酷的管控手段。
在他們出生滿一年之后,家族便會為他們種下守護咒印。
那所謂的“守護咒印”,不過是裹著糖衣的枷鎖。
表面上,咒印能在戰斗時激發潛能,為持有者提供一定的戰力加持,家族長老們也總以“為了族人安全”為由,將其包裝成至高的福利。
可只有身處其中的人知道,那些細密如蛛網的咒印,早已悄無聲息地扎根在最致命的地方.
心臟處的咒印連著血脈,稍有異動便會引發心臟驟停般的劇痛.
大腦皮層下的咒印纏著神經,哪怕只是生出一絲“背叛”的念頭,都會讓人頭痛欲裂,仿佛有無數鋼針在顱內攪動.
就連四肢經脈的關鍵節點,也被咒印牢牢鎖住,一旦家族判定其“危害利益”,咒印便會瞬間爆發,阻斷經脈流轉,讓能力者在劇痛中失去所有反抗之力。
整個李家,只有一個辦法能徹底消除這些咒印:成為宗師級能力者。
唯有宗師境的能量強度,才能強行沖開咒印的束縛,打破家族的控制。
可宗師級能力者何其稀有?整個李家傳承數千年,如今在世的宗師也不過寥寥數十人,絕大多數成員,終其一生都只能被咒印束縛,像提線木偶般活著。
李硯卿曾以為,憑自己的天資,總能掙出一條活路。
她十五歲突破高級能力者,二十歲觸摸到大師境門檻,是李家同輩中最耀眼的新星。
那時的她還帶著少年人的倔強,曾偷偷向家族提出,希望用戰功換取解除部分咒印的機會――她不想永遠像個提線木偶,連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都沒有。
可回應她的,是三天三夜無休止的咒印發作。
那種疼,不是外傷的撕裂感,而是從五臟六腑、從經脈骨髓里透出來的煎熬,像有無數根針在同時扎著她的神經,讓她蜷縮在地上冷汗直流,連意識都會在痛苦中模糊。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頭痛得讓她撞墻打滾,眼前不斷閃過混亂的幻象;連指尖都在抽搐,連最基礎的能量調動都做不到。
她還記得那時母親站在門外,聲音帶著無奈的勸誡:“硯卿,別鬧了,李家的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從那以后,她便懂了――所謂的“天資”,不過是家族眼中更值錢的“財產”,她的反抗在絕對的掌控面前,連一絲漣漪都掀不起來。
日子久了,她連反抗的念頭都不敢再有,咒印發作的痛苦像一道刻在骨子里的警告,讓她漸漸麻木。
她開始乖乖接受家族安排的任務,哪怕那些任務需要她犧牲同伴、違背本心。
她也默認了自己未來的命運――或許會在某次高危任務中戰死,或許會被家族當作籌碼,嫁給其他天人家族的子弟,用婚姻換取家族的利益。
她甚至想過,若是有一天真的要被交易,不如在咒印發作時徹底放棄抵抗,至少能少受些折磨。
可她從未想過,終結這一切的,會是她本該視作死敵的張玉汝。
當黑白二色的能量順著眉心涌入體內時,李硯卿最初以為是咒印發作的前兆――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迎接劇痛的準備,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可她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種難以喻的“輕盈”:心臟處的咒印像遇到暖陽的冰雪,在黑白能量的包裹下緩緩消融,那股常年盤踞在胸口的壓抑感瞬間散去,連呼吸都變得順暢。
大腦里的神經不再緊繃,之前因緊張而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也平靜下來,眼前的世界都變得清晰了許多;就連經脈里那些堵塞的節點,也在能量的流轉中被逐一打通,原本滯澀的能量像重新匯入江河的溪流,在四肢百骸間暢快地奔騰。
她甚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吟――那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壓抑多年的束縛被驟然解開后,一種近乎本能的釋放。
等她反應過來時,臉頰早已漲得通紅,可心底翻涌的情緒卻遠不止尷尬:震驚、茫然、狂喜,還有一絲不敢置信的惶惑。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沒有了熟悉的壓迫感;她試著調動能量,經脈間再也沒有了咒印的阻礙;她甚至大膽地生出一個“違背家族”的念頭――沒有頭痛,沒有劇痛,什么都沒有。
自由。
這個她在無數個深夜里不敢奢望的詞語,此刻竟如此真切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給予她這份自由的,不是她效忠多年的家族,不是那些血脈相連的親人,而是那個被家族視作“心腹大患”、被她當作“敵人”的張玉汝。
李硯卿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張玉汝遠去的方向,指尖還殘留著剛才能量傳遞時的余溫。
風從崩壞的空間縫隙里吹過,拂動她的衣角,也吹散了她眼底最后一絲麻木――原來,自由地活著,是這樣一種感覺。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