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
“至于田地,您也看到了,種糧食確實不合適,但種甘蔗正好,甘蔗這東西不挑地,哪怕是亂石灘清出來的薄地、山坡上的緩坡,只要有水澆,就能扎下根。它耐旱耐澇,一年能收兩季,打理起來也比糧食省力氣,土著子民學著種也快。”
“而且這東西渾身是寶,榨完糖剩下的蔗渣能造紙、能當燃料,連葉子都能喂牲畜,一點不浪費。您想啊,種一畝甘蔗,榨出的糖能換好幾石糧食,比種雜糧劃算多了——咱們不跟土地較勁種糧食,轉頭把它變成產銀子的‘糖田’,這才是精明賬。”
“把那些亂石灘清一清,灌木叢燒了肥田,發動子民種甘蔗——您帶來的護衛軍可以教他們開墾,王相可以制定獎懲:種得多的獎布匹、糧食,種得少的罰勞役。不出兩年,保準漫山遍野都是甘蔗林。”
朱雄英在一旁補充道:“五叔,我還可以讓水師的船幫您運甘蔗!上次我們去獵鯨,路過的幾個島嶼也有甘蔗,他們說這東西一年能收兩季呢!”
什么?甘蔗能一年兩熟?那豈不是一年能收兩季糖!
這么算下來,原本以為只能勉強糊口的薄地,一下子就成了能下金蛋的寶地。
一季甘蔗榨出的糖能換的糧食,就夠一家子吃半年,兩季下來,不光夠吃,還能有富余的糖換布匹、換農具。
照這樣算,用不了三年,府庫里的銀子就得堆不下,到時候別說修港口、蓋作坊,就是給子民們都換上棉布衣裳、蓋起磚瓦房都不在話下。這哪里是種甘蔗,分明是種銀子啊!
朱橚聽得眼睛越來越亮,剛才的沮喪一掃而空,猛地一拍大腿:“對啊!我怎么沒想到?有港口,有糖廠,有貿易,還怕養不活子民?高熾,你說得對,這地方不是窮,是沒找對路子!”
他越想越激動,拉著朱高熾的胳膊道:“那咱們現在就去看海灣!我讓李虎先派些人去清理灘涂,讓王相統計能種甘蔗的地,盡快開工!”
不遠處,察度三人正被王相帶著查看土地賬冊,聽到朱高熾的規劃,也忍不住湊了過來。
當聽說要建港口、開糖廠,還要從大明運糧食、布匹過來,三人臉上都露出難以置信的喜色。
“殿下……此當真?”察度顫聲問道。
他們世代受窮,無非就是因為落后——技術上,連像樣的農具都造不出來,耕地還在用木犁,灌溉全靠天吃飯;文化上,連自己的文字都沒有,記事全靠結繩,政令傳達到村落就得走半個月。
這般落后,讓琉球就像困在大海里的孤島,既學不會大明的耕種法子,又沒本事跟外人做買賣,年年就靠著那點雜糧和海產勉強過活,遇上臺風海嘯,更是成片成片地餓肚子。
他們最大的愿望,不過是讓子民能頓頓吃上飽飯,不用再靠挖野菜、捕海魚填肚子;能穿上件完整的棉布衣裳,不用再裹著磨破皮的獸皮過冬。
若真能如朱高熾所說,種甘蔗換糧食、建港口通貿易,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別說取消國號、交出兵權,就是讓他們卸去所有身份,去碼頭當搬運工、去糖廠當伙計,做個尋常子民,也心甘情愿。
畢竟對他們來說,子民能過上好日子,比什么王爵虛名都實在。
是吃飽穿暖,讓子民頓頓有白米下鍋、身上裹著厚實棉布,能在干凈的屋子里過冬,孩子們能去學堂識幾個字,走到哪里都能挺直腰桿說自己是周國百姓;還是繼續穿著腥臭的獸皮,守著貧瘠的土地看天吃飯,遇上災年就得啃樹皮、喝海水,被來往的商船船員指著脊梁骨罵“野人”、“蠻夷”,連抬頭看人都覺得矮三分?
這個選擇,其實并不難做。前者是堂堂正正地活著,有盼頭,有尊嚴,子子孫孫都能跟著享福;后者是渾渾噩噩地熬著,今天不知明天的飯在哪,世代被人瞧不起。
別說只是取消國號、交出兵權,就是要他們付出十倍的代價,只要能換子民過上好日子,他們也愿意點頭。
“我何時說過假話?”朱高熾看向他們,“你們熟悉本地情況,往后種甘蔗、建港口,還需你們多費心。若真能讓琉球富起來,我保你們子子孫孫都有富貴可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