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皇宮里,秋陽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奉天殿的金磚地上,映得案頭的奏章泛著暖光。
朱元璋正翻看著北疆送來的軍報,忽然聽見殿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只見太子朱標捧著一疊文書走進來,臉上帶著幾分哭笑不得的神色。
“父皇,您看看這個。”朱標將文書遞過去,語氣里帶著驚訝,“上海那邊……鬧翻天了。”
朱元璋放下軍報,接過文書一看,眉頭漸漸挑了起來。
文書里是上海縣令王敬之的急報,字里行間滿是激動——不到一個月,上海及周邊州縣的地契交易量翻了百倍,各路商賈攜帶的銀子堆滿了縣衙庫房,光是自愿參股工廠、碼頭的資金就超過百萬兩,連江南織造世家都帶著賬冊跑去上海,說要把綢緞直接從上海運出海。
“這小胖墩……”朱元璋看著文書,忽然笑了,“去上海時只帶了幾個隨從,這才多久,就攪得江南商路都動了?”
朱標在一旁坐下,拿起另一封抄報,忍俊不禁:“何止是江南。兒臣收到的消息,現在民間都管高熾和卓敬叫‘兩大財神爺’,說他們往哪兒站,哪兒的地價就漲,銀子就往哪兒流。”
“有商戶說,卓敬一句話,比戶部侍郎的文書還好使——他在上海說要建雪糖廠,江南的甘蔗價格當天就漲了兩成。”
朱元璋放下文書,指尖在案桌上輕輕敲擊著,目光望向窗外。
殿外的銀杏樹葉剛開始泛黃,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了洪武初年的景象——那時候國庫空虛,連北伐的軍餉都得靠百官捐俸,宮庫里能找出的銀子,連給皇子們做新朝服都不夠,夜里聽著更夫打更,都在盤算第二天的糧草從哪兒來。
“還記得洪武初年那次北伐嗎?”朱元璋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徐達的大軍在漠北等著糧草,戶部尚書拿著空賬冊跪在殿外,說庫房里連十萬石米都湊不齊。那時候,誰能想到有今天?”
朱標點頭應道:“兒臣記得。那時候父皇常說,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光是讓百姓有飯吃還不夠,朝廷得有銀子辦大事——修水利、練新軍、賑災荒,哪一樣離得開錢?”
“可錢從哪兒來?”朱元璋嘆了口氣,“明初的時候,只能靠種地收稅,可百姓剛從戰亂里緩過來,哪敢多征?后來高熾那小子提出開海貿,說‘海里面有金山銀山’,朝臣們罵他胡鬧,說‘與民爭利’。現在再看……”
他拿起另一本賬冊,那是戶部剛送來的季度匯總:天津海關的關稅,三個月就收了一百二十萬兩;東海貿易運回的蘇木、胡椒,在京城變賣后得銀八十萬兩;加上上海剛起步的各項收入,今年光是“海”里來的銀子,就夠抵上兩年的農業稅了。
“這小子是個妖孽。”朱元璋的語氣里帶著笑意,眼里卻閃著欣慰的光,“別人看灘涂是荒地,他看是碼頭;別人看海是險地,他看是商路。天津從無到有,靠的是他規劃的漕運與海貿銜接;上海還沒發力,就引得天下商賈瘋搶,靠的是他把江南的物產和海外的市場連在了一起。”
朱標補充道:“高熾不光會賺錢,還懂得怎么把錢用在正地方。天津賺的銀子,一部分補了北疆軍餉,一部分投去了嶺北拓荒;這次上海剛啟動,他就上奏說要從未來的稅收里撥出專款,修江南的水利,疏長江的航道。兒臣看他的折子,說‘錢如水,堵則溢,疏則通’,倒是把其中的道理看透了。”
朱元璋站起身,走到殿外的丹陛上。
秋風吹起他的衣袍,遠處的紫金山在陽光下輪廓分明。
他當了半輩子皇帝,見慣了刀光劍影,也嘗夠了缺錢的窘迫,直到這幾年,才真正體會到“國庫充盈”是什么滋味——不是宮庫里堆著用不完的銀子,而是有底氣應對各種變故:北疆遇災,能立刻撥去賑災糧;水師要造船,能痛快答應撥木料;甚至能拿出銀子,讓各地建學堂、修驛路。
“這就是天佑大明啊。”朱元璋望著遠方,輕聲說道,“朕打下來的江山,需要有人守住;朕沒能做到的事,兒孫們替朕做到了。標兒你穩重,能守成;高熾這小子敢闖,能開疆——這里的‘疆’,不光是土地,還有商路,是讓大明富裕起來的路。”
朱標站在父親身后,看著他鬢角的白發,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