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古思帖木兒坐擁和林多年,不還是被明軍追得丟盔棄甲,連祖宗的基業都守不住?可見所謂的“正統”,在刀槍與實力面前,一文不值。
阿里不哥先祖占著和林又如何?忽必烈的鐵騎一到,還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如今明人的火器比當年忽必烈的火炮更烈,明軍的騎兵比當年的漢軍更悍,若只盯著和林的虛名,忽略了明人的真正實力,到頭來只會重蹈脫古思帖木兒與阿里不哥的覆轍。
他要的不是一座空有象征的城池,而是能讓瓦剌真正立足的實力——是能與明軍抗衡的鐵騎,是能讓各部死心塌地追隨的威懾力,是熬過這個冬天后足以橫掃草原的底氣。
正統若不能轉化為實力,便是催命符。
他絕不會讓自己,讓瓦剌,再犯同樣的錯。
“明人的厲害,你我都見識過。他們的火器能隔著老遠打穿鐵甲,他們的騎兵奔襲速度比咱們的最快的馬還快。這個冬天,他們肯定不會動——大雪封路,糧草難運,明人最忌諱這個。”
“但開春之后呢?”也速迭兒的目光掃過帳內眾人,“等雪化了,草長了,明人要是真想來打咱們,那時候再動兵,咱們腹背受敵,勝算更小。”
烏格齊哈什哈還想說些什么,卻被也速迭兒抬手制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陣腳。新歸附的部落還沒真正心服,咱們得先整合兵力,把那些人擰成一股繩。再說,冬天糧草短缺,就算拿下和林,也守不住。”
他回到坐榻上,重新拿起酒杯:“傳令下去,各部就地休整,抓緊時間囤積草料,等明年開春,冰雪消融,咱們再兵發哈拉和林。到時候,我要讓整個草原都知道,阿里不哥的后裔,不僅能奪回汗位,更能重現大蒙古的榮光!”
烏格齊哈什哈看著也速迭兒篤定的神色,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知道這位新大汗看著粗獷,心里卻比誰都謹慎,捕魚兒海的慘敗像一根刺,扎在每個蒙古人的心里,也速迭兒不想重蹈覆轍,倒也不算錯。
帳內的喧鬧漸漸恢復,馬頭琴聲再次響起,少女們重新起舞,仿佛剛才的爭論從未發生。
也速迭兒又飲了幾杯酒,臉頰泛起紅暈,眼神卻越來越亮——他仿佛已經看到,開春后自己率領大軍開進哈拉和林,接受各部朝拜的景象,到那時,忽必烈一系的正統徹底煙消云散,他也速迭兒,就是草原唯一的主宰。
雪越下越大,覆蓋了木倫河谷的帳篷與牛羊,卻蓋不住帳內的暖意與野心。
也速迭兒舉起酒杯,對著帳外漫天風雪一飲而盡,渾然不知,就在他沉迷于宴會與算計的時候,一支明軍正踏著積雪,穿過阿爾泰山的峽谷,帶著冰冷的殺意,一步步逼近他的汗廷。
他以為冬天是安全的,卻忘了,明人里,有個比他更懂時機的朱高熾;明將里,有個擅長千里奔襲的李文忠。
這場大雪,掩蓋了明軍的蹤跡,也即將埋葬他剛剛燃起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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