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宋爭鳴抱拳行禮。
面對救了祖母的恩人,他態度很是恭敬。
陸未吟示意他坐。
桌前提前備了茶盞,此時還燙著。
宋爭鳴坐得端端正正,神色間流露出些許防備,“陸小姐約我來,所為何事?”
白日里那頓飯,是為報答她對余老太的搭救之恩,席間所談皆圍繞老太太展開。
吃到一半,嬤嬤來稟報,說蕭北鳶那邊遇到麻煩了。
陸未吟起身離席,采香遞話,約他午夜入府一見。
宋爭鳴原本不想來的。
深夜見面,實在不合規矩,再者,他身份特殊,若有人想以他為突破口,打探邊軍情報……反正,防人之心不可無。
之所以來,是因為余老太說,她相信陸未吟不是壞人。
老輩人有他自己的識人之法,祖母的話,他向來是信的。
陸未吟端身正坐,清冷的面容透著威肅,“有些話,白日里當著你祖母的面,不太好說。”
她開門見山,“我知道你投身鎮北軍,隸屬楊威武麾下,還是一名百夫長。”
霎時間,宋爭鳴渾身緊繃,腦中警鈴大作。
他是在戰場上殺過人的,周身氣勢外放時,如同披了一件刺甲,全是尖銳且致命的鋒芒。
手放在腰間,那里藏著一把窄刀。
哪怕是祖母的救命恩人,也休想從他口中打探邊軍軍情。
陸未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放心,我不會向你打聽任何鎮北軍的消息,恰恰相反,我要送你兩個消息。”
宋爭鳴雙眼半瞇,“什么消息?”
“徐大將軍身邊有胡部的奸細。”
陸未吟壓低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鉆進宋爭鳴耳朵。
燭火微晃,明暗變幻間,宋爭鳴微微張著嘴,黝黑粗糙的臉上滿是震驚。
“怎么可能?”他下意識反駁。
鎮北大將軍徐鎮山,身邊跟著的都是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部下,跟隨將軍出生入死,忠心耿耿。
將軍身邊的人,那也是層層遴選,不說祖宗八輩兒,至少往上三代都了解過,怎會有胡部的奸細?
陸未吟抬手示意他不要講話。
相比前世,今生兩人相見的時間提前了一年多。
也就差這一年多,此時的宋爭鳴不僅身板兒更單薄,心性上也遠遜于前世。
“這種時候,以你的立場,只需要聽著就是了。若真遇到前來打探消息的,你的任何一句話,甚至一個字一個表情,都有可能為對方提供信息。”
宋爭鳴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對上陸未吟的目光,竟莫名生出一種面對大將軍時的畏懼來,最后默默把嘴閉上了。
怪了,這陸小姐比他還小幾歲,哪來如此強大的壓迫感?
宋爭鳴不自覺的坐得更直一些。
陸未吟繼續說:“那人叫陳良,這有可能不是真名。還有,他后腦頭發里有一顆指尖大的肉瘤。”
前世,胡部挑起戰亂,徐鎮山被奸細行刺身受重傷,所以皇帝才緊急點將馳援邊關。
她趕到鎮北軍大營的時候,徐鎮山撐著最后一口氣將帥印交到陸奎手里,當天下午便撒手西去。
當時戰事吃緊,她只休整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便提槍上陣,無暇關注刺殺之事,因此并不知道更詳細的情況。
宋爭鳴表情萬變。
大將軍身邊,并沒有一個叫陳良的。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陸小姐是不是得了癔病,臆想出一些莫須有的東西。
可她那嚴肅認真的神色,條理清晰,之鑿鑿,像極了帥前議事的將軍們,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陸未吟輕叩桌面,“我不是讓你現在去揪奸細,你只需知曉此事,遇到異常情況多留個心眼,隨機應變即可。”
宋爭鳴是個機靈的,一旦奸細在他面前露出馬腳,不用人教,他自己會知道該怎么做。
宋爭鳴憋不住想說話,剛出聲就想到陸未吟的提點,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第二個消息,烏桓部新任首領哈圖努將會統一九部。”
陸未吟收緊拳頭,渾身竄起騰騰殺氣,如颶風席卷,摧枯拉朽,讓人不敢直視。
“此人野心勃勃,早就惦記上大雍的萬里河山,待他徹底掌控胡部,必定厲兵秣馬,劍指大雍挑起戰火。”
陸未吟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像是要把接下來的話刻在他腦子里。
“若是有機會,我希望你……殺掉他!”
胡地資源緊缺,各部不時會偷入邊境劫掠村鎮,宋爭鳴是有機會跟哈圖努碰上的。
一股寒意從脊背往上蔓延,胳膊上更是泛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粒。
宋爭鳴喉嚨干啞,艱難咽下唾沫,“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妄議邊疆軍事,更有引戰之意,她說的這些話,隨便傳一句出去,都將掀起軒然大波,說不定還得掉腦袋。
陸未吟深吸氣,閉眼壓下胸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恨。
前世,哈圖努讓副將率主力大軍與鎮北軍糾纏,自己則率領奇襲隊伍圍了北邊經貿重地伏龍城。
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她第一時間向陸奎請命前去馳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