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一片死寂。
只有孟余山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在回蕩。
“陛下,這只是一場僥幸的勝利。”
“烏勒國經過這十幾年的休養生息,早已恢復元氣,區區幾場敗仗,于他們而,不過是傷了些皮毛,動不了筋骨。”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只要給他們喘息之機,待各盟旗之間放下成見,重新擰成一股繩,屆時,我大盛便再難尋得如此良機,乘虛而入。”
陛下臉上的怒意,漸漸斂去。
“既然如此,你更應該駐守邊關,將他們徹底打怕,打殘!”
“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班師回朝?”
“這不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嗎!”
孟余山聞,忽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陛下,臣老了。”
這三個字,他說得極輕,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緩了一聲后繼續說道,“正因為臣還活著,烏勒和赤冗才只敢在邊境頻頻挑釁,試探虛實。”
“老臣戎馬一生,承蒙陛下信任,承蒙邊關百姓和營中十數萬兄弟們的抬愛,這‘孟余山’三個字,在邊關,就是一面旗。”
“這面旗不倒,縱使歷經再多大小戰事,邊關的魂,就散不了,就能春風吹又生。”
“他們怕的,就是我大盛凝聚不散的軍心!”
“可他們也在等。”
“等著臣什么時候會倒下。”
“臣可以斷,若臣戰死沙場,不出三月,邊關防線,必定被他們內外夾擊,一舉擊破!”
他的聲音,字字句句,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重。
“邊關之急,從來都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戰場之上,血海尸山,拼到最后,拼的就是一份心中的信念。”
“可是……”
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精光。
“正因為臣老了,烏勒和赤冗才敢一再伺機挑釁。”
“既然如此,若不假意賣個破綻,給他們一口鮮美至極的誘餌,他們又怎么肯,將自己的命門,送到我軍的刀口之下呢?”
陛下的唇角抿緊。
“置之死地而后生。”
孟余山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仿佛有萬鈞之重。
陛下盯著眼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將。
上一世,孟余山,便是死于背叛,被誘至敵人的包圍,萬箭穿心而死。
他的死,成了壓垮大盛邊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現在……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或許,轉機真的出現了。
陛下深吸一口氣,“孟公……現在有何良策?”
孟余山,“回陛下,臣雖班師回朝,但西北營的主力部隊,依舊由幾位心腹將領代為執掌,隱匿待命。”
“烏勒和赤冗生性多疑,短時間內,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
“讓所有人都認為,我大盛邊防最為空虛的機會。”
陛下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
孟余山眼中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像是終于等到獵物出現的老狐。
“老臣的孫女,即將與英國公世子周從顯大婚。”
“屆時,鎮國公與英國公府,兩家主帥皆在京中,為兒女操辦婚事。”
陛下,“你是想,以周孟兩家的婚事為餌。”
“可是,若烏勒當真趁此機會發起奇襲,你和周從顯遠在京城,鞭長莫及,軍中無帥,當如何抵御?”
這風險,太大了!
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孟余山聞,卻笑了。
那笑容,從容不迫,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
“陛下,誰說軍中無帥?”
“老臣的孫婿,周世子,他只是需要一個……在婚禮上,可以名正順不露面的理由。”
“不露面,就沒有人會知道,婚禮上的那個新郎,是真是假。”
陛下眉頭緊鎖,眼中全是困惑。
“孟公的意思是……”
“入贅。”
“男子入贅,如同女子出嫁。”
“按我大盛舊俗,需紅巾蒙面,過火盆,跨馬鞍,方為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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