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乾羌兩朝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奴庭、聚集在朔州的時候,兩軍的第一次交鋒終于到來。
茂山山脈前方那片廣闊的黃沙平原上擺下了兩座龐大的軍陣:
平原南側漫天玄旗高舉,無數“隴”字在風中紛飛,除了居中的玄武軍盡披玄色戰甲之外,其余皆是制式黑甲,數以萬計的騎步軍卒匯聚成陣,聲勢浩大,居中更有一面“洛”字大纛迎風而立。
與之相對的北面便是號稱有二十萬雄師的草原悍卒,同樣是騎步混合,人人披堅執銳。
和以往只穿布衣胡服的羌兵不同,新組建的四旗精銳胸口皆配穿鐵質胸甲,千夫長以上軍官更是齊裝滿甲。為了組建十二旗大軍,西羌可謂是下了血本,不僅將草原各部的精銳抽調一空,還把多年來積攢的鐵質礦石消耗得七七八八,就連戰馬都是從各部征召的精良大馬。
三十萬大軍對峙于茂山,首戰關乎軍心士氣,極為重要,所以兩軍兵馬都殺氣騰騰,摩拳擦掌,只待出陣大殺四方!
“呼!”
“呼呼!”
時值盛秋,本該是碩果累累的時節,然而在這片毗鄰茂山、橫亙于朔州之間的廣袤沙原上卻無半分收獲的喜悅,唯有凜然肅殺。
狂風卷過,裹挾著地上粗糲的黃沙在空中肆意飛舞。天光被蒙上一層昏黃的薄紗,日頭慘白,有氣無力地懸在空中,冷漠地注視著即將到來的殺伐。
風更急了,卷起的沙粒擊打在鐵甲上,噼啪作響。
天地無聲,唯有殺意彌漫。
“駕!”
羌軍陣中有一騎躍陣而出,飛奔陣前,朗聲怒喝:
“大羌七皇子,請洛將軍陣前答話!”
吼聲滾滾,回蕩在天地之間,兩軍主帥各自策馬前行,最終在戰場正中央相見。
四目相對,殺意繚繞。
這不知是兩人第幾次見面了,每一次相見都意味著一場血雨腥風即將到來。
“洛將軍確實是領兵奇才啊。”
耶律昭夜目光偏轉,緩緩掃過他身后的茫茫黑甲:
“僅以十萬之眾便能橫掃奴庭,擊敗我二十萬大軍,說實話,本殿都有些佩服你了。你說你,不就是小山村長大的私生子嗎?怎么會在兵法上有如此高的造詣。”
“用不著佩服我,因為你們不是輸給了我,而是輸給人心、天道。”
洛羽神色如常,嗓音冰冷:
“羌人奴役涼地八十年,視三州百姓的性命如草芥。問問自己,八十年來有沒有將三州百姓當人看?有沒有替他們想過一分一毫?
正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們的失敗是必然的。
你們以為三州百姓皆是奴民,匍匐在草原的馬蹄下瑟瑟發抖,實際上仇恨會在他們心中越積越深,等爆發的那一刻,就會化作洪水滔天,將羌人徹底淹沒。”
“呵呵,洛將軍不僅會打仗,辭也甚是犀利啊。”
耶律昭夜笑著搖搖頭:
“希望在接下來的戰事中你還能這么自信,可別死在戰場上。”
“想殺我的人很多,但他們都沒這個本事。”
洛羽微微一笑,目露譏諷:
“包括你的兩位弟弟!”
耶律昭夜沒有接話,但眼眸中有一抹寒意閃過,迄今為止,西羌已經有兩位皇子死在了洛羽手中。
“其實,我最想殺的是你。”
洛羽臉上的笑容逐漸消散,冷冷地看著耶律昭夜:
“當初云陽關一戰,你殺我隴西上萬將士,還抓走沈姑娘為人質,逼我來救人。
你我都是男人、都是軍人,沙場之上各憑本事,勝負天定。但你用女子為質,未免太卑鄙了些吧?
堂堂皇族,臉都不要了?”
“能贏就行,戰場上只看結果,不問手段!”
耶律昭夜冷聲道:
“想殺本殿,本殿何嘗不想殺你?你我交手多年,這次就在奴庭一決勝負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殺氣在他身側繚繞,對于耶律昭夜而,多年來征伐隴西輸多勝少,已經引起了朝臣包括父汗的不滿,這次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領兵出征的機會。
如果依舊戰敗,他也沒臉再回到草原了。
“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