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殘陽如血,將遼闊的戰場染上一層悲壯而慘烈的猩紅。
震天的喊殺聲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傷者偶爾發出的痛苦呻吟和烏鴉在空中盤旋的凄厲啼鳴。
硝煙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氣,在微涼的晚風中彌漫,令人作嘔。
一萬奴軍被定州衛殺得潰不成軍,一萬羌騎更是被七千義軍正面打垮,隨著也木達慘死在燕凌霄的手中,軍心徹底崩潰,兵敗如山倒。
殺敵兩萬,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破碎的軍旗斜插在泥土里,殘破的兵器和甲胄散落得到處都是,與倒伏的尸體交織在一起。無主的戰馬徘徊在主人身邊,發出陣陣悲鳴。
大地仿佛被血水浸透,呈現出一種暗沉色,黃沙變得泥濘而黏膩,每踩一步都仿佛能擠壓出鮮血。
七千義軍,此刻還能站立的已不足五千,人人帶傷,甲胄破損,疲憊不堪。但他們的眼神卻異常明亮,燃燒著勝利后的釋然與深切的悲愴。
贏了,他們贏了!
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嚎啕大哭。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有家人慘死在羌兵手里,被羌人奴軍害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若非被逼到絕境,有誰愿意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八十年來,涼地遺民第一次在上萬人的大規模戰事中正面擊敗羌兵,并且是全軍覆沒的大勝!
京觀,再見京觀!
在血色夕陽的映照下,那些蒼白、扭曲、凝固著驚恐或絕望表情的首級顯得猙獰可怖。這座由死亡和仇恨構筑的“豐碑”,無聲地訴說著這場戰役的殘酷,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森然之氣。
或許有人會覺得恐怖,殘忍。
可八十年來奴庭百姓所遭受的屈辱與折磨又豈是一座京觀能夠彌補的?
燕凌霄駐馬而立,那面“涼”字軍旗在晚風中獵獵作響,數千騎兵肅穆不動,殘陽勾勒出他們堅毅的側影。
這一刻,曾經慘死的家人、戰死的同袍……數不清的面龐回蕩在他們的腦海中,雖說三州尚未光復,但起碼一場大勝已經能夠洗刷些許恥辱。
若是他們在天有靈能見到這一幕,該多好。
洛羽遙遙望去,身邊君沉、岳伍、常遇山等一眾悍將皆默然不語,心情沉重。奴庭三州的仇恨只有奴庭百姓能懂,但他們知道,血債只能用鮮血償還。
君沉輕聲道:
“大將軍,渝關一線傳來消息,蕭將軍已經率兵攻克渝關,自主將以下上萬敵軍全軍覆沒,眼下大軍已經入城接管防務,清點繳獲的糧草。”
“嗯。”
洛羽淡淡地應了一聲,一座渝關罷了,區區萬人守軍,還想著擋住隴西精銳的兵鋒?
隴西的強弓硬弩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隴西先登攻城之時,便是喪鐘的來臨!
“嗚!”
“嗚嗚!”
一聲聲凄厲的號角回蕩在天地之間,這是邊軍在送別戰死的英靈,在告慰奴庭三州曾經戰死的義軍將士。
是他們,一代一代人前赴后繼才讓涼人保留了最后的血性。
是他們,一代一代人不忘初心,堅韌不屈,才讓三州沒有亡國滅種。
五千義軍在沉默中緩緩集結,最后列陣黃沙,面朝“洛”字大纛。
燕凌霄翻身下馬,屏氣凝神,朗聲怒喝:
“末將燕凌霄,自今日起,聽憑大將軍差遣!
軍令所至,莫敢不從,軍旗所指,所向披靡!”
“轟!”
五千悍卒齊齊下馬,抱拳怒喝:
“參見大將軍!”
這是他們二人當初的約定,只要洛羽出兵收復奴庭,那日后三州就得聽從洛羽的調遣。
如今,十萬邊軍入奴庭,嘉隆關外筑京觀。
對于洛羽,他們心懷感激,更是心服口服!
八十年來,中原兵馬第一次出現在奴庭境內,天大的恩情!
“將軍請起!”
“眾將士請起!”
“轟!”
全軍再度上馬,人人挺直了胸膛,手中的長矛、彎刀遍染敵軍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