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兵們像餓狼一樣撲上去,也顧不得道謝,抓起冰冷的餅子就往嘴里塞,即便是噎得直翻白眼也拼命往下咽。
當天晚上,他們在趙靖營地旁邊不遠處生了火,捱過一晚。
第二天,趙靖一行人啟程,他們就遠遠地跟在后面。
沿途又遇到了幾伙潰兵,趙靖都只是分了些糧食便不再管了。
合州城頭,趙靖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城外的景象卻有些詭異。
藺宴率領的朝廷大軍沿著官道兩側扎營,營帳連綿數里,旌旗招展,盔甲鮮明。
然而,這座他們名義上“收復”的城池,那厚重的城門卻緊緊關閉著。
都指揮使藺宴一身簇新甲胄,外罩猩紅大氅,端坐于一匹神駿的白馬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身旁廣都府一眾高級將官簇擁著,個個神情尷尬,噤若寒蟬。
城樓上,王器按刀而立。
他身后站著合州城臨時征召的民壯,雖然衣衫單薄,武器簡陋,但眼神里卻帶著一股守住了家園的硬氣,警惕地盯著城下黑壓壓的“王師”。
藺宴身邊一名副將按捺不住,策馬上前幾步,仰頭高喊道:“王縣尉!藺都帥親提王師星夜馳援,解合州之圍!爾等不開城門迎王師入城休整,是何道理?莫非想據城自立不成?”
王器抱拳,聲音沉穩恭敬,不卑不亢回道:“回稟將軍!趙靖大人進山前有令,合州防務,一應進出,非趙大人親筆手令或當面諭令,不得放行,下官不敢擅專!”
“趙大人追擊徐鰲未歸,守城護民,下官職責所在,不敢有絲毫懈怠!請都帥與諸位將軍在城外暫歇,糧草熱水,下官即刻派人送出!”
“混賬!”副將氣得臉色鐵青,喝道,“趙靖不過一衛指揮使!藺都帥乃朝廷正二品大員,節制西南諸軍!他的軍令大得過朝廷法度,大得過藺都帥的軍令嗎?速開城門!”
王器寸步不讓,聲音反而提高了幾分,語氣越發恭敬卻極為堅決。
“趙大人的軍令下官實在不敢違抗,請將軍恕罪!都帥若要進城,請待趙大人凱旋,那時下官自當向都帥和諸位將軍請罪!”
藺宴的嘴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盯著城樓上那個油鹽不進的王器,胸中怒火翻騰。
趙靖的盤算瞎子都能看得出,他是真的打算把合州當成自己的地盤了。
好個趙靖!
藺宴強壓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斥,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極其難看、幾乎算得上是扭曲的笑容。
他抬手制止了還要發作的副將,聲音竟帶上了幾分“寬厚”,朗聲道:“罷了!王縣尉忠勇可嘉,恪盡職守,實乃我西南將士楷模!趙指揮使治軍有方,本帥…甚慰!”
這“甚慰”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徐鰲未滅,趙指揮使在外浴血,合州城防確需謹慎!本帥就在城外扎營,靜候趙指揮使凱旋佳音!”
藺宴的聲音傳開,帶著一種上位者刻意展示的“大度”,卻掩蓋不住那份憋屈和隱隱的寒意。
“末將遵命!謝都帥體恤!”王器在城頭躬身抱拳,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激”。
藺宴調轉馬頭,冷著臉向自己的大營走去,心里忍不住一陣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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