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口子要是開了,以后豈不是要和一群女人同朝為官?
即使有一些士子還沒中榜,只是想到那個畫面,就覺得荒唐。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十分排斥女子入朝為官。
比如江南來的士子。
他家境貧寒,父母早喪,是姐姐進入紡織廠工作,才讓他有書可以讀。
甚至他進京的路費,都是與姐姐同在紡織廠工作的女子為他湊出來的。
在江南,女子不能拋頭露面的規矩,早就在幾年前淹沒在紡織機中了。
他十分贊同。
認為女子的氣度與見識并不輸女子。
女子書院開業的第一天就引起這樣的轟動。
別說是烏行,就連慕容奕都知道了。
慕容奕與烏行還有其他幾個從科舉中走出來的朝臣一起商量女子圍觀的事情。
女子讀書,并非不可以。
只是這千百年來,都是女子在家中聘請夫子教學。
所教授的內容,除了簡單的識字,就是女戒女則,更多的是規訓女子的內容。
如今這明慧書院大張旗鼓地招收女子為學生,所教授的內容竟然和其他學堂一樣,教授都是經史策論。
這簡直聞所未聞。
一股莫名的恐懼感籠罩在眾人的心頭。
“皇上,江南民風開放,允許女子外出謀生,事關民生臣不敢多。
只是謀生與入朝為官豈能同日而語。
今日女子能為官,難不成他日還要女子做皇帝嗎?”
慕容奕托著下巴。
腦海中突兀地闖入一個人影。
那是一身火紅色騎裝的慕容珺。
她分明還是個孩童的年紀,閑來無事的時候最喜歡跟他撒嬌。
可下一秒,她就能手持長劍,小小的身軀中擁有巨大的能量。
憑借著過人的膽識和謀略,不僅擊退了西域來犯之敵。
更是直接覆滅了西域王庭,為盛朝開疆拓土。
這樣的功績放在任何一個皇子身上,就算是慕容奕再不喜歡,都要考慮一下要不要立太子。
可放到了公主的身上,他竟然沒有半分這個念頭。
而朝臣一句女子當皇帝,讓慕容奕的眉頭高高挑起。
等著慕容奕說話的大臣沒聽到意料之中的訓斥或是責罵。
偷偷撩起眼皮打量慕容奕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朝臣一個激靈。
皇上那個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會真的打算讓女子當皇帝吧?
不是——
朝臣慌了,連忙看向烏行。
好歹烏行也是讀過圣賢書的,和皇上這種武將出身的不一樣。
烏大人至少會顧及倫理綱常的吧。
烏行斂眸,上前一步道:“皇上,諸位大人,不過是個女子書院,受到了質疑想要證明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慕容奕仰靠在椅背上:“烏愛卿只覺得是為了證明自己,那若是明慧書院的女子贏了呢?”
“若真是女子贏了,那咱們這些自詡只有男人才能入朝為官的,還有什么好說的?”
慕容奕看出烏行的意思了。
不管是男子為官,還是女子為官,他這個皇帝都不用擔心。
都是為了朝廷,能干的人越多,他這個皇上當得越輕松啊。
明慧書院的女夫子們與士子們比試的事情就這么定下來。
這件事是烏止一手策劃的。
慕容奕到了坤華殿,還沒說,她就已經知曉了一切。
帝妃二人兩人靠在一塊吃飯,說著孩子的事情。
一頓飯吃完,兩人靠在軟榻上泡腳。
烏止白嫩的腳丫子踩在慕容奕的大腳上面,感受片刻的安寧。
慕容奕握著烏止纖細的腳踝,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沉吟片刻,還是開了口:“枝枝,明慧書院這事,鬧得沸沸揚揚……
你覺得女子應當如男子一般,讀書科考,甚至立于朝堂之上?”
他的語氣里帶著探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身為帝王,他深知打破陳規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勇氣。
烏止沒有立刻回答,她將腳輕輕抽回,放入溫熱的藥湯中,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沉靜的側臉。
她聲音輕柔,如同在講述一個尋常的故事,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皇上還記得娟娘嗎?在江南那段時間,一直是她在照顧我。”
慕容奕想了想,印象不深,隱約的記憶是個十分能干的婦人。
當中烏止大出血,是娟娘寸步不離地守著烏止。
旁的,慕容奕就不記得了。
“娟娘她丈夫嗜賭酗酒,動輒對她拳打腳踢,她身上常年帶著新舊交疊的傷。
有一次,她被打得肋骨折斷,高燒不退,差點就沒熬過來。”
烏止的語氣平緩,聽不出波瀾,卻讓慕容奕的眉頭微微蹙起。
這些事情,也是后來娟娘說的。
“后來娟娘忍無可忍,將她丈夫打進了醫館,我用了五十兩的銀子才讓他和離。”
“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和我一起建立了紡織廠,說是建立,但我當時懷有身孕,更多的都是娟娘在打理。
她和離之后,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開始識文斷字,學習數字,整理賬目。
廠子越來越大,娟娘便熬夜做好排班,記掛著廠子中的每一個女子。
之后更是用自己的薪酬,去幫助許多無家可歸的女子和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