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西南某省的省會機場,隨后又輾轉了近五個小時的盤山公路,當車子終于停在群山環抱中的小鎮時,林笙看著窗外與京北截然不同的,帶著原始質樸氣息的景色,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和微涼濕意的空氣。
這里,天空湛藍如洗,云朵仿佛觸手可及,遠處是層巒疊嶂的翠綠山峰,近處是依山而建的木質吊腳樓,時間仿佛在這里都慢了下來。
童可欣所在的劇組已經提前幾天抵達進行前期準備,她們被安排在鎮上一家相對干凈的民宿里。
放下行李,童可欣拉著林笙在鎮子里慢慢走著,介紹著這里的情況。
劇組拍攝地主要在鎮上的小學和周邊的山里,條件比較艱苦,但民風淳樸。
“怎么樣?是不是感覺空氣都是甜的?”童可欣張開手臂,笑著問。
林笙點了點頭,目光掠過那些穿著民族服飾,臉上帶著淳樸笑容的原住民,看著在路邊嬉戲打鬧,眼神清澈的孩子們,心頭那沉重的枷鎖,似乎真的松動了一絲絲。
最初的幾天,林笙主要是適應環境。
她作為隨行隊醫,工作確實不復雜,大多是處理一些劇組人員爬山崴腳,被蚊蟲叮咬或者感冒發燒的小問題。
空閑的時間,她就幫著學校里的老師整理一下物資,或者安靜地坐在操場邊,看著孩子們在陽光下奔跑歡笑。
這里的生活簡單寧靜,沒有京北的喧囂和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紛擾,讓她那顆飽經創傷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喘息。
然而,身體的細微變化卻在提醒她,有些現實無法永遠逃避。
她的孕吐反應開始變得明顯,尤其是在清晨和聞到某些特定氣味的時候。
這天晚上,忙完一天工作的童可欣回到民宿房間,就看到林笙剛從衛生間出來,臉色有些蒼白。
童可欣倒了杯溫水遞給她,看著她明顯清減的臉龐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問道:“笙笙,你老實告訴我,你最近身體是不是不太舒服?我看你胃口不好,還老是……你是不是……”
林笙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她垂下眼眸,沉默了良久。
房間里只聽得見窗外山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最終,她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像嘆息:“我懷孕了。”
盡管有所猜測,但親耳聽到林笙承認,童可欣還是驚得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追問:“是誰的?周祈年的?”
林笙閉了閉眼,再次輕輕“嗯”了一聲,算是默認。
童可欣深吸一口氣,消化著這個信息,然后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那……你打算怎么辦?”
林笙抬起頭,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不打算要。”
童可欣心中一緊:“你想清楚了?真的……舍得嗎?”
舍得嗎?
林笙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
它見證了她和周祈年之間最不堪的糾纏,也伴隨著顧衍離去的巨大悲傷。
這個孩子的存在,仿佛時刻在提醒她那段混亂而痛苦的過去。
她沉默了片刻,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再開口時,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冷漠和決絕:“沒什么舍得舍不得的,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
看著她這副樣子,童可欣心里五味雜陳,她握住林笙冰涼的手,最終還是選擇了支持:“好,既然你決定了,那我陪你,明天我陪你去縣里的醫院檢查一下,看看具體情況。”
第二天,童可欣特意跟劇組請了假,陪著林笙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來到了縣里唯一一家像樣的醫院。
掛號,排隊,檢查。
當醫生拿著b超單,看著林笙蒼白瘦弱的體態和檢查數據,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林女士,你現在身體狀況非常不理想,嚴重貧血,營養不良,心率也不齊,你現在這個狀態,根本承受不住流產手術帶來的損傷。”醫生的語氣嚴肅:“強行手術,風險極大,很可能導致大出血,甚至……危及生命,我們醫院不敢給你做這個手術。”
醫生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林笙頭上。
她怔怔地聽著,手下意識地撫上小腹。
“醫生,真的沒有辦法嗎?或者,我們去省城的大醫院……”童可欣急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