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鄞州的身子一震。
沒有猶豫,他直接進去。
安安躺在床榻上,她的身后連接著一個管子,里面還有血不斷的流出來。
霍鄞州去讓人查問了,是安安被砸了之后,一直流血。
她小小的身子,插滿了管子,像是一個破敗的人偶。
蒼白的小臉,在燭火下,猶如死了一般凄涼。
看見霍鄞州來,喊了一聲:“王爺……”
霍鄞州俯身,手指微微一顫:“安安,是父王來了。”
安安睜著眼,輕輕笑了:“王爺。”
她改了口,不再叫霍鄞州父王,不再認這個父親。
妻離子散,不外如是。
霍鄞州再度重復:“安安,我是父王。”
“安安先恭喜王爺了,聽說,您的側妃南晴玥懷的是小世子。”安安笑得柔和,心里一點芥蒂都沒有,全是真心的恭喜:
“多謝您這些年替我母親對我的養育教導,安安多謝。只是恩情無法報答,安安還要求王爺最后一件事情。”
霍鄞州隱約知道安安要說什么。
果然,“安安求王爺,放過我母親吧。她一個人夠苦了,現在還要照顧我,我拖累她……我已經拖累她好幾次了。求求王爺,跟母親和離。南晴玥會為你生兒育女,何必這樣拴著母親?”
夜色太靜,房中只有霍鄞州跟安安兩人。
霍鄞州未曾應她,只拉了拉她的小手,道:“好起來,好起來父王答應你,行嗎?”
安安知道霍鄞州在哄她,她動不了,只道:“求求你了……讓安安在死之前,看見母親自由,好不好?王爺,你會有別的女人的,可是母親什么都沒有,我……我也不能陪著她了,我想要給她最后一份禮物。”
“我來到這個世上,一直拖累母親,我想要給她……最后一個禮物……和離書……”
霍鄞州垂眸看著安安,狠了心:“好好休息,等你醒來,父王跟母妃帶著你回家去。你還是最好最幸運的孩子。”
安安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看著霍鄞州的背影,一個勁兒的叫:“王爺……王爺……”
直到霍鄞州離開,安安的手動了動。
她伸手,摸到了戴在自己臉上的,一個叫“呼吸機”的東西。
母親說,這個東西千萬不能扯下來,不然會死。
如果死了,母親會難過。
她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
安安哭。
可是……
可是要她中了毒,需要一個新的孩子,為她過血。
這就意味著,母親要低頭,重新回到明王府,做回她不喜歡的明王妃,再懷上明王的孩子。
要她活下來,母親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她已經害了母親許多,不能再讓母親為她犧牲了。
而且,如果要治療她,那新生的弟弟妹妹做錯了什么,生下來就要她犧牲,為她治病的?
沒必要……
“啪啦”一下,安安扯掉那個管子。
……
霍鄞州踏出門,迎上南姻的目光,聲音溫和:“我帶你們回去,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
周圍的婢女仆從都覺得唏噓。
前幾天,她們看著南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看著無數的人圍在門口,對南姻指指點點,南姻為了安安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甚至上門去挨家挨戶的求醫問藥。
那個時候,霍鄞州在哪里?
現在他回來了,又體貼溫和的哄南姻,跟南姻做下承諾……
南姻不說話,霍鄞州將剛才的話,再度重復。
南姻:“安安被砸爛了腦袋,她能移動嗎?”
沒有指責,只有反問,也只有陳述:
“到現在,你想的只是帶我們回去,不管死活,先帶回去,掌控在手里。”
“死活……是啊。”南姻緩緩嘆息:
“你如果在意妻女的死活,就不會這樣不管不問。‘我’推太后下樓,被送進大牢,在大牢受盡了虐待,你不管不問,孩子生下來,‘我’如何了,你不管不問。等我出來,你說要跟我重新開始,可是外面的人依舊覺得是我推的太后,你明明什么都心知肚明,可你還是不管不問讓我受著。”
“做丈夫,護佑妻女,為妻女擎天。哪怕是做同盟,為另一半開路,平事……你又做到了哪一件?”
南姻緩緩走到霍鄞州跟前,第一次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他。
朝堂上,字字珠璣,能善辯,甚至能做到指鹿為馬,說黑為白的霍鄞州,現在在自己妻子的詢問下,說不出話來。
但,“明王妃的身份,你為什么不用?”
如果她到哪里,都擺出明王妃的臉,那些人會敢為難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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