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瞇瞇道:“還是個元嬰,不過躋身上五境,應該快了,本事不小,一旦破境,拼起命來,可以當半個阿良用用。”
這已經是一份極高的評價了。
要知道阿良這個名字,在十三之爭過后,早就天下皆知,他這個飛升境劍修,不能用常理視之。
因為自始至終,阿良都沒有一把好劍。
其實壓根就沒有劍。
十三之爭的壓軸戰,阿良也并未用劍,只是以一把竹鞘長刀,將那頭隱世數千年的十三境巔峰劍修大妖,斬落首級。
阿良的本命飛劍,一樣如此,通樣沒有動用,常年被他安置在天外。
跟人對敵,要么用刀,要么出拳,所以這么一看,與其說他是一名劍修,不如說是武夫好了。
阿良神色古怪。
老子怎么成一桿秤了?
陳清都斜眼看他,“還以為說到這小子,你會有很多話要問,比如他這幾年的所作所為。”
阿良灌下一口酒,胡亂抹了把嘴,隨口道:“有什么好問的,各人有各人的際遇,當年他的十四境,怎么來的,我懶得想,現在的元嬰劍修,戰力多高,我也不上心。”
“這么多年了,我連媳婦和劍都沒個著落,哪管這小子的死活?
聽說他還快要大婚了?嘖嘖,不得了,當年跟我屁股后頭,被我指使跑去偷酒的小屁孩,居然都要先我一步,成家立業了。”
阿良哀嘆一聲,用力拍打大腿,怒道:“他娘的,真是鳥人世道!”
陳清都點點頭,感慨道:“你那句話說得好,命運此物,從無公道一說,教人憤懣之余,又實在有心無力。”
阿良轉而擺擺手,哈哈大笑,“聊這些,過于沉重了點。”
老大劍仙就說要走一趟文廟。
阿良在原地沒動彈,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最后輕聲問道:“能不能換一個人?比如我?”
陳清都想都沒想,果斷搖頭。
漢子不記道:“我不比他境界高?這小子很快就是有家室的人了,還讓他跟以前一樣,光著屁股記地跑啊?”
老人反問,“你不是已經有了一座東海關?怎么,是覺得自已屁股大,能分成兩半,半邊在南,半邊在北?”
“你就不怕吃壞了東西,拉泡屎,就把整個浩然天下,熏個底朝天?還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干脆就合道屎尿屁算了?”
阿良抹了把臉,沒好氣道:“老大劍仙,幾年過去,您老劍術有沒有長進,我不清楚,但是陰陽人的本事,委實是提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陳清都重新坐在阿良旁邊。
阿良略感訝異。
老人緩緩道:“到了我們這個高度,境界有鳥用,又不是十五境純粹劍修,何況當年那一役,無論怎么看,也是我們這些劍修,擺了儒家一道。”
“欠賬還錢,天經地義,沒什么好說的,不管這筆賬,公不公道,理兒是這么個理兒。”
阿良破天荒沒有嬉皮笑臉。
漢子摘下斗笠,擱在身旁,兩手撐住地面,望著眼前的大河波濤,喃喃道:“真希望自已有三頭六臂。”
老人微笑道:“本來就生得不俊俏,要是三頭六臂,豈不是成怪人了?那樣一來,天底下有哪個姑娘會喜歡你?”
阿良一把搶過他的酒壺,怒道:“老大劍仙!別逼我翻臉啊!想清楚了,這可是在浩然天下,老子不虛你!”
老大劍仙搖搖頭,“當年在劍氣長城,你也沒對我有多恭敬,記得你第一次登上城頭,想干的第一件事……啥來著?”
“哦,找我問劍,你當時怎么說來著?來來來,這里哪個是最能打的,陳清都是吧?我也不欺負你一個老家伙,打之前,讓你三招好了。”
漢子狠狠揉了把臉。
“他娘的,這輩子出過最大的風頭,是在劍氣長城,出過最大的洋相,還是劍氣長城!”
一老一少,就這么閑聊許久。
阿良突然問道:“老大劍仙,將來會如何?”
陳清都想了想,“有些累了。”
“不能再活個一萬年?”
“一副殘軀,沒這個必要。”
“就不怕到了那一天,那臭小子會發瘋?”
“他哪天是正常的?”
“原來劍道一途,也是羊腸小道。”
老人沒再回答,轉而站起身,說道:“將來鎮守邊關,我要是不在了,幫忙多照顧點那小子,我與左右不熟,就只能找你了。”
阿良撇撇嘴,“求人辦事,兩手空空?”
話音剛落。
下一刻,漢子就已經無法動彈,只見兩人所在的大河之畔,光陰在瞬間陷入凝滯,一位位劍仙真靈,相繼顯化。
就像鋪出了一道劍仙畫卷。
對阿良來說,這些面孔,有些陌生,大多數不認識,畢竟他也才百余歲。
老人一招手,緊接著,眾多劍氣長城戰死劍仙的真靈,悄然破碎,化為不計其數的各色劍光,猶如醍醐灌頂,紛紛涌入漢子的天靈蓋。
饒是阿良,飛升境的他,被這么來一下,也有些不好受,口鼻開始溢血,五臟六腑,好似地牛翻身。
老大劍仙雙手負后,淡淡道:“阿良,你的戰功。”
陳清都一步跨出,縮地山河,就這么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一個模樣凄慘的邋遢漢子,竭力煉化那些洶涌而至的沛然劍意。
……
中土文廟。
一道劍光突兀而至,橫沖直撞,數道天地禁制,僅是維持了一個眨眼,就被生生撞碎。
“氣勢洶洶”的進入文廟后,老大劍仙袖中三指輕捻,心算一番,很快就得知了一個具l位置。
禮記學宮。
大門外。
老人憑空現身,看向那個離家許久的小姑娘,直截了當道:“沒什么急事的話,就隨我去一趟東寶瓶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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